“竹峯要怎麼殺了那兩人呢?赤鳥是在飯店的客房裏——”

    “他們在白天見過面吧?如果竹峯得知了赤鳥的手機號碼,那隻要口頭上說幾句話,就能輕易讓對方開門。譬如說,她有東西忘了帶走之類的。”

    “不對,就算這招管用,竹峯還是必須直接到走到赤鳥的房門口——”

    “他大概佯裝成客人,投宿在同一個樓層的房間了。這樣子最省事,也最不易被人懷疑。赤鳥死於造訪坑道的當天夜裏,所以赤鳥和竹峯兩人認識的事,除了他本人以外,還沒有別人知道。警察或許也訪查了其他房客,但他們絕對料想不到八十多歲的老爺爺和二十出頭的女大學生之間會有關聯,更不要說是懷疑他痛下毒手了。”

    “這點只要調查一下房客名簿的話,應該就——”

    “他應該不會笨到用真名投宿吧?查名簿沒有意義。”

    詠坂說得乾脆。但柵馬到底還是無法同意。

    “那你說,赤鳥爲什麼會全身赤裸呢?她本人再怎麼沒戒心,也不可能沒穿衣服就出來開門吧?”

    “衣服當然是竹峯脫的了。”

    “爲什麼他要脫赤鳥的衣服呢?”

    “大概是衣服上着了痕跡吧。”詠坂馬上見招拆招地應道。

    “假設竹峯使用的是柵馬兄最中意的兇器——放電殺人武器,那赤鳥的衣服上一定留下了行兇的痕跡。再進一步推測,竹峯要是爲了降低身體的電阻,同時使用了凝膠之類的東西,那也一樣會沾到衣服上。即使等事後再擦掉,也未必瞞得過警察的眼睛,拿去用水洗又不自然,因此直接把衣服帶回去,纔是最妥當不過的了。”

    “帶回去?可是聽說赤鳥的衣服就扔在一旁耶。”

    “她應該有帶着換洗的衣物纔對,留在陳屍現場的衣服恐怕就是了。至於赤鳥實際穿在身上的衣服,因爲留下了謀殺的跡證,所以就被竹峯帶走處理掉了。”

    “這手法未免也太粗糙了。如果留在現場的衣物和赤鳥在前一天晚上穿的不一樣,那可是會被懷疑的吧!”

    “被誰懷疑?刑警又不知道她穿什麼。要說如果真的有人注意到的話,那也只限於飯店裏的某人——好比說,看到她來辦人住手續的人吧?我想警察應該有請飯店員工來確認死者是否確實爲房客,不過那時候的赤鳥身上應該已經一絲不掛了。有沒有穿衣服會大大改變一個人的印象。假如是講求高規格服務的飯店,工作人員或許能察覺到衣服被掉了包,但那種水準的商務飯店,要求員工做到那個地步,也未免太苛刻了。所以只要不是款式太特別的衣服,即使服裝有所差異,會被略過也不是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就算有注意到好了,他們也可能乾脆當作沒看見,草草敷衍了事。”

    詠坂的說明聽起來還算言之有理。雖然大多的情節都依賴想像,不過柵馬也想不出能夠加以否定的材料。

    可是,還有疑問。

    “那屍體處於濡溼狀態這點,你要怎麼解釋呢?”

    “全裸的屍體就這樣倒在房間裏,很不自然吧?兇手把人移到浴室裏,再淋溼死者的身體,就容易讓人產生洗澡的聯想。這是很高明的手法。其實,光是直接脫掉死者身上的衣服,不再幫她換穿另一套衣服這點就很高招了。兇手很慎重地避免產生不自然的結果,對於自己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掌握得很透徹。這不是很像老人家的犯行嗎?”

    柵馬輕敲着頭。(真的是這樣嗎?)柵馬想了一下,發現自己正在逐步被說服當中。

    ——不對啊,等等!等等!

    “就當作是竹峯殺了赤鳥好了。可是那之後竹峯也死了耶。”

    “是啊,他也死在浴室裏。……竹峯的年紀也大了,我猜其實只有他是真正死於心臓衰竭吧?如果他是自殺的話,自殺工具的去向也是一大問題。或許,他事前拜託他老婆幫忙處理了也說不定。”

    “不,我不是在問這個,而是日積怎麼辦?那小子是在竹峯死後才死的,雖然不知道確切的死亡日期,但只有這點是千真萬確的——韮澤!”

    “什麼?”一臉無趣聽着兩人對話的小學生回嘴了。

    “你在竹峯死後見過日積吧?”

    “見過啊,竹峯爺爺死掉時,學校在朝會宣佈了這件事。日積是在那之後纔來的。”

    “你看吧!”柵馬說道。他原本是想誇耀自己的勝利,但聲音聽起來卻像是在哀嚎一般。

    “竹峯死掉時,日積還活着。難道你想說是別人殺了日積,還是他其實是自殺,或者說,他遇上了某種意外事故嗎?”

    “嗯——這三個可能性中,最後一個答案最接近。”

    “最後一個答案——意外事故嗎?”

    “是啊。”不甘示弱的詠坂回過頭望着坑道。“我說‘最接近’的意思是,這個選項裏暗藏了殺意,所以應該也可以算是他殺的一種吧?”

    “可是他殺就要有加害人啊!”

    “你真是不折不扣的教條主義者耶!說得再更精簡一點,日積是中了竹峯設下的陷阱而死的。”

    “陷阱?可是,陷阱不是應該要有啓動的機關嗎?沒那種東西——”

    “不是有嗎?超明顯的,就在坑道里。”

    “超明顯的?”

    “說到陷阱就想到地面上或藏寶盒裏的機關,那是角色扮演遊戲的思考邏輯;自從‘Rouge’和‘wizardary’(譯註:兩者都是RPG初始時期的遊戲。)衍生出這套破關模式以來,這樣的邏輯就一直持續到今天。”

    柵馬終於聽懂了。

    “你是說——禁忌之門?”

    “沒錯。那裏設下了陷阱,只要一開啓禁忌之門就會被機關奪取性命。或者應該說,那扇門就是爲了這個目的而關閉的。”

    “不過,若真是竹峯設下陷阱殺了人的話,那他應該沒辦法收拾現場了吧?如此一來,機關應該會維持在發動時候的樣子纔對;可是我們看遍了現場,並沒有類似的跡象啊!”

    “是啊,就是因爲這樣,所以警察纔沒想到他殺的可能性。也就是說,兇器不能在屍體上留下大片的痕跡,而且還不能置留在現場。”

    “那到底是什麼呢?吹箭和刀刃不在條件範圍之內……難道是毒針嗎?”

    “毒針也一樣會留下痕跡。而且由機關啓動的毒針,很有可能在開啓門扉時會無法順利發射,有點不切實際。”

    “那麼就是毒氣羅?”

    “這個想法不錯。我最先想到的也是毒氣。只要事先設好一開門就會散發毒氣的機關,再加上坑道又是密閉空間,的確能夠殺得了人。就算不是毒氣,只要灌入比重大於空氣的氣體,就能讓入侵者因缺氧而窒息身亡。像這種地下密室、古井或墓穴,時而會發生類似的事故,所以入侵者常利用蠟燭的燭火來判斷氧氣是不是充足。只是……嗯……”

    詠坂低聲沉吟了起來。

    “有什麼問題嗎?”

    “基本上,我覺得這個說法沒有什麼不合理之處。如果要讓死者看起來像窒息死亡的話,其實還巴不得屍體留下疑似的症狀,這樣警察也容易當成意外事故來處理。可是……”

    詠坂轉過頭向韮澤問道:

    “你發現日積的屍體時,他是倒在禁忌之門的前面吧?”

    “應該是。”

    “請你回想一下……至少他人不是在房間裏吧?”

    “對,這點是絕對錯不了的。”

    韮澤看起來很有自信。

    “那時候,日積是仰躺着,還是俯臥着呢?”

    “——仰躺着。”

    “他的頭朝哪一邊?——是朝向坑道出口這邊呢?還是朝向裏面那邊呢?”

    “……朝出口。就是向着我們現在的這邊。”

    詠坂點點頭,好像早已預料到這個答案似的。柵馬追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你還不懂嗎?日積是頭朝出口的方向仰躺着,那就代表他在倒下之前,身體是面向坑道內側的。也就是說,日積是在進房間之前死亡的。如果他是出了房間才死的,那他就會呈現頭朝着出口的方向臥倒,抑或是頭朝向洞裏仰躺的姿勢。——更進一步說,日積倒在門框之前,這意味着他很可能在打開禁忌之門後,立刻就倒地不起了。”

    “可是,這樣的話就怪了,”詠坂繼續說。

    “就算機關釋放了毒氣,或者儲存於門後的氣體制造出缺氧狀態,還是需要一段時間才能讓日積倒下,無法一開門就立即見效,可是日積的屍體看起來卻像是開門的當下就倒地了。”

    “那就不是毒氣類的陷阱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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