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媽的!老子從來就沒有把你當什麼上司!我們的偵查工作不許你再插手,去暴力團賭你的紙牌去吧!”

    “你再說一遍!”

    “怎麼着?出去練練?”

    “算了算了,別吵了!”說話的是氏家忠宏。他勸了東出和小濱一句之後,馬上把臉轉向尾關部長。“部長,這樣吵下去有什麼意義呢?我覺得這是浪費時間。有這工夫,還不如去追早野呢。趁咱們開會,也許早野跑得更遠了。我認爲比開會更重要的事情是去追早野。”

    東出就像被澆了一盆涼水,頓時清醒了許多。

    他贊同氏家的意見,而且從一開始就是這樣想的。爲什麼非要在這時候開會呢?儘管如此,他也不想跟氏家統一步調。

    少他媽的裝好人——坐在東出旁邊的石上也用眼睛和眉毛表示贊同。

    東出把憤怒轉向了氏家:“誰也不敢肯定早野誠一已經逃走了!”

    “什麼?”氏家嚇了一跳,歪着腦袋問道。

    “我的意思是說,你說的那個女人也許在撒謊,早野還在柊樹公寓裏。早野在柊樹公寓裏給髙橋冴子打電話,讓高橋冴子對警察說早野去過她那裏,你小子被高橋冴子騙了。有這種可能吧?”

    這種可能性東出也想到了,所以三班並沒有放鬆對早野誠一的包圍,監視行動還屬於現在進行時。

    氏家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東出問道:“那高橋冴子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那個嘛,是她自己打的。”

    氏家認真地說道:“我已經查過高橋冴子的電話通話記錄了。前天晚上到昨天中午,給她打過電話的只有她母親一個人。”

    “那就是早野給別的什麼人打了電話,讓那個人轉達給髙橋冴子的。”東出把這句話說出來以後,自己也覺得有些牽強。

    氏家馬上發起進攻:“高橋冴子就那麼相信那個人轉達給她的話嗎?而且把自己的臉打傷?這也太不近常理了吧?”

    “但是……”東出的話開了一個頭,又停住了。

    就在這時,坐在東出旁邊的村瀨嘀嘀咕咕地說起話來,東出趕緊洗耳恭聽。

    “……總之給已經封閉的密室開一個漏洞就好……”村瀨說道。

    東出愕然.?難道村瀨也認爲早野已經從柊樹公寓逃脫了嗎?不對!開一個漏洞就好……這意思是說,不是密室有漏洞,而是早野誠一給密室開了一個漏洞嗎?也不對,這裏的所謂的“開一個漏洞就好”,可以理解爲將來完成時。

    中風後遺症。

    東出腦子裏首先閃現的是這樣一個詞語。他不由得再次瞥了旁邊的村瀨一眼。

    村瀨正忙着在記事本上寫着什麼,看不出有一丁點兒後遺症的跡象。

    東出擡起頭來,仔細觀察了一陣村瀨的側臉,突然被震撼了。

    村瀨的側臉跟那個時候的側臉一模一樣。

    所謂“那個時候”,就是村瀨每次在案件現場將要發出“第一聲”的時候。

    在場的人全都沉默不語。

    都快晚上7點了,該議論的好像都議論了,可尾關部長就是不宣佈散會。

    村瀨也沒有“第一聲”。

    難道是我的心理作用?東出一邊這樣想着,一邊鎮靜下來。

    通過跟氏家的一陣脣槍舌劍,東出覺得自己心裏有底了。

    爲什麼早野誠一要逃跑呢?

    因爲他是罪犯嘛,所以他要逃跑——哪個刑警都會這樣想,可是仔細一琢磨,早野並沒有逃跑的理由。

    就算早野是真正的兇手,殺死三村多佳子,把她的屍體扔到深山裏也是兩年以前的事情了。兩個月以前,化爲白骨的女屍被發現,身份也已經判明的消息,在報紙上以大號字體的標題報道出來。早野看了報紙,當然能想到警察也許會找到自己身邊來,所以早就有所警惕。

    不過,報紙上同時報道說,兇手行兇的具體日期和把屍體扔進深山的日期無法確定。早野心裏會想:就算被警察抓起來審問,也可以支吾搪塞過去。他這樣想並不奇怪,他絕對想不到縣警察本部刑偵一課已經認定他就是兇手,打算跟他決一死戰。

    但是,早野卻逃跑了。

    是因爲發現警方撒網監視他,注意上他了,才逃跑的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除了前天晚上10點的“異常接近”以外,根本沒有驚動過他。既然他不慌不忙地開着車進入了地下停車場,就說明他沒有發現警方撒網監視他。如果他感覺到自己處境危險的話,他就不應該進停車場,而應該猛踩油門逃跑。

    所以應該說,早野並沒有發現警方在監視他。小濱非常肯定早野根本就沒往暴對課的車這邊看,東出也覺得他沒往這邊看。這麼說,早野就是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把車停在地下停車場,然後坐電梯上12樓,跟以前一樣,坦然進人自己的房間的。

    早野進人自己的房間以後才感覺到危險。爲什麼會感覺到危險,又是從什麼時候感到危險的呢?早野房間裏的電燈10點零9分點亮,11點47分熄滅,可以肯定地說:他就是在這段時間裏感覺到危險的。

    電燈11點47分熄滅……

    東出好像突然看到了什麼。

    隨着一聲深深的嘆息,東出擡起頭來。

    發出嘆息的人不是東出,而是氏家。

    氏家嘆息之後把臉轉向尾關部長:“也許我說話太囉唆,剛纔我也說過了,我實在理解不了今天會議的主旨是什麼,都開了三個小時了,這樣開下去到底有什麼意義呢?”

    尾關部長說:“我也不知道。”

    聽了尾關部長的話,東出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尾關部長。部長的表情沒有一點兒開玩笑的意思。

    原來會議的召集人不是部長!

    東出把目光轉向田畑。

    簡直叫人無法相信:刑偵一課課長臉上的表情告訴東出,課長也不知道今天的會議有什麼意義,而且課長也不是會議的召集人。

    東出感覺脊背發冷,因爲他用排除法找到了答案。

    他把臉慢慢轉向村瀨。

    村瀨!

    村瀨纔是今天會議的召集人!

    但是,爲什麼……

    是爲了重新坐上班長的寶座?是爲了把握他這個三班班長不在的時候案件偵査的進展情況?如果是這樣的話,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呀,誰都把自己掌握的情報說出來了,沒有一丁點兒保留,再也說不出什麼來了呀。

    但是,村瀨坐在那裏紋絲不動。

    他好像在等什麼。

    在這裏會發生什麼嗎?

    還是外邊發生了什麼會有人進來報告嗎?

    東出看見了村瀨寫在筆記本上的字:

    密室的漏洞!

    這幾個字好像是村瀨故意讓東出看見的。

    暴對課那幾個人有點兒坐不住了。湯淺課長蹺着二郎腿不住地抖動。小濱班長就像是喝醉了酒,眼睛眯縫着。氏家過幾秒鐘就偷看尾關部長一眼。

    尾關部長嘴脣抿得緊緊的,雙臂交叉抱在胸前,像一尊佛像似的一動不動。

    東出如坐鍼氈,想說的話一句也沒有了。可是他不敢站起來,簡直比被嚴刑拷打還要叫人無法忍受。

    打破了沉默的是小濱。

    “部長,我看今天的會就到這兒吧。正如我們班的氏家所說,這個會除了浪費時間以外什麼意義都沒有。”

    東出也不由自主地說:“我也有同感,這個會再開下去也沒有什麼……

    “時間有的是——這應該是我剛說過的話吧?”屋裏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是村瀨。

    東出還沒顧上說話,小濱吼叫起來:

    “喂!村瀨!玩笑開得差不多就行了,我可沒那麼多閒工夫陪你!這都是因爲你小子平時教導得不好,東出這個代理纔出了錯!”

    “你說得很對!”村瀨一邊點頭一邊說道。

    “班長!你……”東出瞪大了眼睛。

    村瀨用銳利的目光盯着東出:“是你的責任,因爲指揮三班的是你!”

    果然,村瀨是爲了把我從“巢”裏轟出去回來的——想到這裏,東出向村瀨那邊探着身子,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沒有一丁點兒錯!”

    “既然如此,爲什麼讓早野跑了?”

    “這?…“,’

    可能是暴對課——東出接下來想說的話,被村瀨的怒吼聲封住了。

    “不要逃避責任!指揮三班是從指揮一個案件的偵查開始的,既然你認爲自己沒有一丁點兒錯,你就應該下令搜査柊樹公寓所有住戶!”

    東出的大腦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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