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出率領部下進入柊樹公寓的時間是昨天清晨5點50分。捕捉早野的任務由在A點負責監視的以東出爲首的6名刑警執行。他們把公寓管理員叫來,打開正門,坐上電梯直奔12層,來到西南角的1207房間,按下了門鈴。

    裏邊沒人答應。又按了兩次,還是沒人答應。他們開始以爲是門鈴出了故障,就用敲門代替了按門鈴,可是敲了半天還是沒人答應。東出抓住門把手一擰,才知道門根本沒鎖。這在大門是自動鎖門式的公寓是常有的事情,住戶過於相信公寓的安全性,

    自己家的門經常不鎖。

    東出推開門走進房間裏,一邊小聲叫着“早野先生”,一邊四處搜索。兩室一廳的房子,客廳、臥室、洗澡間、衛生間、壁櫥、陽臺……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搜查過了,連早野的人影都沒有看到。

    房間裏不是很整齊,然而並沒有慌忙逃走的跡象,也沒有跟誰打鬥過的跡象,窗戶全都插着插銷,牀上雖說有點兒亂,但被褥冰涼,一點兒熱乎氣都沒有。

    沒有找到早野的錢包駕照之類的東西也沒有發現。房間裏沒有固定電話,可以認爲早野跟外界的聯繫全靠手機。在偵查過程中已經掌握了早野的手機號碼,但是打不通,早野已經關機了。

    當時,所有人都認爲早野還躲在柊樹公寓裏。這座公寓的逃生樓梯是內置式的,刑警們順着樓梯搜查到一樓,又從一樓搜查到樓頂,沒有發現可以藏人的地方。

    東出的一個部下說,也許柊樹公寓裏就有早野的情人,早野可能藏在那個女人那裏一-這是很有可能的。於是,東出通過管理員查出住在公寓裏的單身女人一共有9個,其中7個是從事色情服務工作的,在這7個女人裏邊,有一個是離婚的,帶着一個三歲的女兒。東出帶着手下的刑警們挨個去這7個女人家裏詢問,並且拿出早野的照片讓她們看,結果個個都打着哈欠說不認識。

    接下來查看了監控攝像頭拍攝下來的錄像。一樓的正門和側門、電梯內、通向地下停車場的出人口的監控攝像頭,都沒有拍到早野。但是監控錄像有一個漏洞,管理員到深夜兩點睡覺之前不是用錄像機錄像,而是用眼睛觀察監視器。70多歲的管理員以前是自衛隊的軍官,精神矍鑠,堅稱自己一直在觀察,但詳細一問,他是一邊看電視一邊觀察的。

    東出在公寓裏部署了大量刑警,開始挨家挨戶地詢問。到上午11點多,詢問了近三分之一住戶的時候,一個讓東出感到驚愕的情報傳給了他。

    早野在5公里以外的一個情人的公寓裏出現了!

    他的那個情人叫高橋冴子,25歲,酒吧女。

    冴子說,上午9點左右,早野突然來到她的住處,雙手作揖央求道,“把你的車借給我用一下”,他看上去很慌張。冴子不肯把車借給早野,早野照着冴子臉上打了一拳,倉皇逃走。

    蒐集到這個情報的,是暴對課特別刑偵班的氏家忠宏。他說,他通過在生活安全課時認識的歡樂街的女人們,得到了關於早野的消息。

    早野逃跑了!東出聽到這個報告時,全身的汗毛都倒立起來。

    封好的“密室”被打破了。肯定是有漏洞。但是,漏洞到底在哪裏呢?

    6

    “爲什麼就這麼輕易地讓早野誠一逃掉了呢?把能想得到的可能性全都列舉出來!”尾關部長命令道。這等於說讓在場的人互相攻擊。

    東出的視線落在了眼前的桌面上。他想到了好幾種可能性,但是作爲這次行動的指揮官,要不要先開口呢?他在躊躇。

    這時候,暴對課課長湯淺說話了。他說出了東出想到的可能性中的一個:

    “在100米開外的地方用夜視望遠鏡監視側門,有那麼大的毅力堅持到天亮嗎?”

    聽了這話,石上一下子擡起頭來:“剛纔我說過了,一直沒有中斷監視!”

    “不過,從側門出來走到被建築物遮擋的地方需要幾秒鐘的時間,你事先計量過嗎?10秒,還是15秒?”

    “7秒。”石上滿臉不高興。

    “只有7秒啊?”湯淺大驚小怪地叫了一聲,把臉轉向尾關部長,“一整夜之中的7秒啊!就是疏忽了也不好責怪嘛。”

    尾關部長稍微點了一下頭。

    東出不知道說什麼好。由自己來承擔責任,當然不如把責任推到石上那邊。然而,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如果把今天的會議看作“三班與暴對課的決鬥”的話,多少還是要站在石上這邊說話。想到這,東出斟酌着詞句說道:“正門和側門都有監控攝像頭,也就是說,不能說是一整夜之中的7秒,只能說是沒有開錄像機的晚上10點到次日凌晨兩點這4個小時中的7秒。如果再說得精確一些,應該說是從晚上11點47分早野的房間裏電燈熄滅到次日凌晨兩點這兩個多小時中的7秒。”

    聽了東出的辯解,湯淺用鼻子哼了一聲。坐在他旁邊的小濱也輕蔑地笑了,眼神裏的意思分明是:根本就沒起到掩護的作用嘛!

    大概石上也不認爲東出的辯解對自己有多大幫助吧,親自向暴對課展開反擊:“那座公寓的逃生樓梯直通地下停車場,早野誠一也可能是走逃生樓梯進入地下停車場,然後開別人的車逃掉的。”

    這一點東出也想到了,公寓內很可能有協助早野誠一逃跑的人。

    小濱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我們不像你們那麼馬虎!所有從地下停車場出來的車,車上的人我們都看得一清二楚!”

    “要是早野誠一藏在後備箱裏,或者躺在後座上呢?”

    “就算可以那樣,他也得通過通向地下停車場的門!監控錄像里根本沒有他的影子!”

    石上毫不相讓:“要是鑽進行李箱裏被人拖着去地下停車場呢?”

    “你可真有意思!確實,早野就是把女屍裝進行李箱裏扔掉的,但是,監控錄像裏也沒發現拖着行李箱去地下停車場的人。”

    “晚上11點47分到次日凌晨兩點錄像機沒有開,你能保證那段時間裏也沒有嗎?”

    小濱就像是知道石上要提出這個問題,臉上浮現出嘲諷的笑:“很遺憾,那個時間段從車庫裏出來的車只有一輛!車主是一對夫婦,都是私立高中的老師,他們兩歲的兒子高燒40度,他們開車出去是爲了送孩子去醫院!你滿意了嗎?”

    石上沉默了。

    東出胸中的怒火在燃燒。此前東出根本就沒接到這樣的報告!暴對課根本無視東出這個指揮官的存在,獨自搞偵查。如果得手,暴對課想單獨行動,抓住早野,把功勞記到暴對課的功勞簿上。

    東出憤憤地吐了一口氣:“除了車以外呢?”

    “什麼意思?”小濱莫名其妙地瞪着東出。

    “意思是你們監視人了沒有?”東出把聲音壓得很低,

    “可以這樣推測:早野從晚上11點47分到次日凌晨兩點這段時間內,順着逃生樓梯溜進地下停車場,而公寓管理員那時候正好沒有盯着監視器。早野溜進地下停車場以後,沒開車,步行溜出停車場。你們只顧盯着進出的車子,沒注意到彎着腰溜出停車場的早野。”

    “你也太小看人了吧?”小濱跳了起來,“你以爲我們的眼睛都瞎了嗎?少在這兒跟我擺重案組的臭架子!肯定是你們出的錯,老老實實承認了吧!”

    “我們出了什麼錯?”東出的手在桌子下面緊緊地攥成了拳頭。

    “肯定是你早晨帶人進入公寓的時候讓早野溜走了。你們大搖大擺地走進公寓正門的時候,早野正躲在暗處看着你們呢。你們一進去,他就吐着舌頭逃走了。只有你們這些傻瓜纔會幹這種傻事!”

    “你罵誰傻瓜?”東出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我們在外邊也留人了,你再罵一句傻瓜試試!”東出急了,關於“異常接近”的“祕密協定”也不打算遵守了。

    “你不就是個警部嗎?敢跟上司頂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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