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問題不在這裏。”尾關看着田畑的眼睛,這是他說心裏話時的表情,“你應該知道,主要問題是他們能否互相配合。一班跟三班,猶如水與火,你讓他們一同破一個案子,到時候不吵起來纔怪呢!”

    “爲了能讓這兩個班在競爭的同時協力破案,我下命令的時候講明,偵破這個案件以三班爲主攻,負責鑑定現場,以一班爲副攻,負責外圍調查。”

    “你以爲他們能規規矩矩地按照你的命令去做嗎?”尾關的外眼角吊了上去,“你別忘了他們是朽木和村瀨!你下了命令,他們就能啪的一個立正,是!然後就去老老實實地合作?”

    “我已經想過了,這兩個人在競爭中更能發揮潛能,一加一等於三,甚至等於四。”

    尾關雙臂抱在胸前,靠在沙發上:“不要忘了,這樣做也有一加一小於二,不,甚至小於一的危險!”

    “我認爲應該在等於三,甚至在等於四上賭一把。一個才5歲的孩子,明年就該上小學了,在沒有任何抵抗力的情況下被殺害了!我們應該盡最大的努力破案,不能讓F縣警察本部最強大的戰鬥集體一班閒着什麼都不幹。”田畑也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

    2

    已經老化的雨刮器的橡皮刷,艱難地撥掉落在前風擋玻璃上的雨滴。濃密的烏雲那邊,太陽早就落山了。警燈閃爍,警笛尖叫,重案組的警車開着遠光燈,沿着縣道向東疾馳。

    開車的是田中。他一路超車,爭分奪秒往前趕。車裏的無線對講機傳來關於“一家三口被殺案件”的通報。近乎叫喊的聲音煽動着田中的情緒,車越開越快。

    朽木坐在副駕駛座位上,雙臂交叉抱在胸前,看着煙雨濛濛的前方。

    警車進了市區。

    “田中!減速!”

    “班長!三班會趕在我們前面去的!”

    “放心吧,現場逃不出我們的掌心。”朽木說完,把視線轉向道路左側的種着矮樹叢的綠化帶。

    朽木眼前浮現出23年前的情景。穿着藍褲子的幼兒、柏油路上渾身是血的屍體、母親的尖叫,事故發生那天和葬禮那天都是雨天。靈柩是白色的,像一個玩具箱。

    田中知道朽木心裏在想什麼,他不再說話,但是他腳下的油門一點兒都沒松。今天要去偵破的是一個大案,一分一秒都不能耽誤。離犯罪現場都不到1公里了。

    朽木懷裏的手機響了。

    “班長!糟了!”

    來電話的是森隆弘。在縣警察本部的地下停車場,朽木跟森隆弘幾乎是同時上各自的警車,但森隆弘和矢代的車是率先竄出去的,輪胎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汽車尾燈很快就從朽木的視線裏消失了。

    “別慌,慢慢說!”

    “我們剛到犯罪現場,可是村瀨班長已經帶着三班的人進了弓岡雄三的家!”

    “鄰居家呢?”

    “左右兩邊的鄰居家也被三班的佔了!”

    “那你們趕緊佔領後面和前面的鄰居家!還有,把派出所那個姓南巡查長的也占上!”

    “是!”

    朽木掛斷電話以後,田中用眼角的餘光掃了朽木一眼。

    “森隆弘他們到晚了?”

    “好像是。”

    “笨蛋!”田中氣得狠狠地捶打方向盤,他的眼睛充血,審訊官的冷靜消失得無影無蹤。“主導權被三班拿去了!”

    誰先進入受害者住宅,誰就能拿到受害者的手機或記事本之類的遺物,最近通過手機找到罪犯的概率相當高。

    “隨他們的便!”朽木注視着前方說道。

    “可是……”

    “只要一班介入,案子就是一班的,我說得不對嗎?”

    田中在駕駛座上挺了挺腰,叫道:“太對了!”

    “所以我叫你不要着急,看着前邊,開穩點兒!”

    “是!”

    田中點點頭表示服從命令,但是,趁朽木不注意的時候,又悄悄把油門踩了下去。

    雖然開着燈,弓岡雄三家裏光線也很暗。

    村瀨正站在弓岡家的走廊裏距死屍三米遠的地方,聽屍檢員戶澤介紹情況。

    “三個人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被殺害的。可能是弓岡雄三剛剛被殺害,他的老婆孩子就回家了。3具屍體直腸內的溫度均低於氣溫,屍僵(人的屍僵現象一般在死後3~4小時出現,24——28小時後自然緩解。這種現象可以幫助警察判斷受害者的死亡時間。——譯者注)現象開始自然緩解,角膜嚴重混濁,觀察不到瞳孔,皮膚乾燥現象已經出現,而且……”

    “什麼時候被殺害的?”村瀨懶得聽戶澤用那些專業名詞講解,只想知道結論。

    “死後一天到一天半了。”

    村瀨停下正在記錄的筆,看着手錶說道:“現在是10月1號晚上6點,也就是說,三個人都是9月30號晚上6點以前被殺害的。對嗎?”

    “沒錯。”

    “屍僵現象因人而異,而且差別很大,你怎麼說得這麼肯定?”

    “屍體有三具,我取的是平均值。”

    “角膜嚴重混濁——這是死後兩天才有的現象吧?”村瀨好像非要在戶澤的講解中找出點兒毛病來不可。

    “您看……”戶澤指着母子二人的屍體說道,“都睜着眼睛呢。在死後沒有閉眼的情況下,角膜混濁現象出現較早。”

    村瀨默默地點點頭,在心裏給了剛當上屍檢員的戶澤一個合格的分數。

    但是,偵査與研究是兩碼事。

    “死後一天到一天半,這就是說,三個人也有可能是昨天早上6點被殺害的。這對偵破案子沒有太大的意義,能不能再精確一點兒?”

    “這……這倒也是。”戶澤不住地眨着眼睛,他在竭力維持作爲一名屍檢員的體面,“不過,很難再精確了。”

    “我就是要你再精確一點兒!”

    “嗯。綜合屍斑出現的狀況和其他狀況,可以精確到死後24——29個小時。”

    村瀨誇張地點了點頭。

    死亡推定時間爲昨天下午1點到晚上6點之間。派出所的南巡査長說,他昨天下午4點來到弓岡家時,敲門沒人答應,那麼死亡推定時間又可以縮短兩個小時,即昨天下午1點到4點之間被人殺死的,也許是喫過午飯以後被人殺死的。明天屍體解剖之後還能把死亡時間搞得更精確一點兒。

    村瀨擡起頭來看着戶澤:“死因是失血過多吧?”

    “兩個大人的死因是失血過多,不過孩子應該是在被刺之前就被嚇死了。”

    “弓岡雄三有沒有反抗?”

    “兩個手腕內側有15處防禦時受的輕傷。一種可能性是站着面對兇手,還有一種可能性是坐在了地板上。一共被刺中5刀,後背一刀,胸部和腹部各兩刀。”

    “女的很漂亮吧?”村瀨突然問道。

    這個出人意料的問題,讓戶澤感到有些慌張,爲了避開村瀨的視線,他把臉轉向母子的屍體:“啊,是的,死了都能看出來,活着的時候想必非常漂亮。”

    戶澤說這番話的時候顯得很勉強。剛當上驗屍官不久的戶澤還不習慣於跟屍體打交道。

    村瀨向戶澤略微一點頭,轉身叫道:

    “石上!”

    客廳裏有人答應了一聲,緊接着,面無表情的石上出現在走廊裏。

    “什麼事?”石上問道。

    “通話記錄查到了嗎?”

    “吉池還沒跟我聯繫。”

    一個姓吉池的年輕刑警到電話公司査弓岡家的固定電話的通話記錄去了。弓岡夫婦都沒有手機,所以要査固定電話。

    村瀨本着保護現場的原則,小心翼翼地在房間裏轉了一圈。

    所有的房間裏都沒有被翻亂的痕跡。從廚房到洗澡間雖然有血跡,但看不出腳印,也不知道兇手是踮腳尖走路,還是用毛巾什麼的擦過。

    “指紋呢?”村瀨截住一個機動鑑定班的刑警問道。

    “採集到很多指紋,還不清楚其中是否有兇手的指紋。”

    “浴缸裏的菜刀上有沒有指紋?”

    “沒有采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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