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深處傳來一聲悶響:

    “我發現了一個地道,警長。我回來了。”

    由石膏和灰漿組成的白霧漂浮在地下室內。石碑已基本被破開,其中未受損的一塊懸在一個生鏽的鉸鏈上,鉸鏈則被粘接在岩石上。後面是一個黑漆漆的孔洞,從中可以看到樓梯的頂部臺階,似乎是直達地心。突然一道亮光穿透了黑暗,一隻拿着手電筒的手出現了,緊接着是一個佈滿灰塵的腦袋。

    “這條通道通向一系列的石洞,看起來保存良好,”一名警察氣喘吁吁地從黑洞裏爬出來。他喘了口氣,接着說:“裏面足以通行,如果你們身高合適,不介意老鼠的話。”

    一個留着灰鬍子的警察走上前去。

    “請允許我說幾句,先生。我是本地人,這些一定是舊渡槽系統的一部分,把山水引到了村莊。”

    “並且在半路上,它爲我跟你說的噴泉提供了水源,”裏皮洋洋得意地說,“當我意識到兩塊石碑的相似之處時,我便推斷它們必定標明瞭某種通往地下運河系統的通道。事實上,在古代的入會儀式中,伊西斯與門的開啓和關閉有關,這讓我走上了正軌。正如某人曾經所說:‘這是基本的……’總之對於巫師窟的傳說來講實在太糟糕了,但至少我們現在知道羅森克魯斯是如何設計消失的。”

    普羅科施說:“解決一個謎團的方法總是不如謎團本身。”

    “你的口氣聽起來跟哈維一樣,”裏皮說。“這話是你自己想到的嗎?”

    “據我所知,是的。”

    “好極了!我可以引用你的話嗎?”

    “我想禮貌地提醒你,教授,”梅斯特冷不防地說,“當我告訴你霍尼格博士唯一的去處是石窟的時候,是我暗示了祕密通道的存在。普羅科施可以作證。”

    “依我看,”俄國小個子目露兇光,“第一個發現它的是霍尼格博士本人。當裏皮要求他把自己關在洞窟裏時,他一定研究過這個問題。我猜他是通過查閱地方政府檔案發現了舊的建築方案,得知石窟和噴泉下面都有一條相連的渡槽。”

    “說得好,老傢伙!”裏皮讚許地拍了拍他的背,“這正是我所得出的結論。”

    “夠了,先生們,我們要封鎖現場了!”布倫納宣佈,“你可以到外面繼續胡說八道。”

    “你爲什麼說這是胡說八道?”普羅科施朝出口走去,極力抗議道。

    “因爲你們都假設霍尼格是憑一己之力進入洞穴的,這說明他當時還活着。但我們都知道他死了。”

    不久之後,當衆人聚集於真理山酒店的酒吧時,布倫納終於迫不得已地承認,屍體的發現引發了更多的問題:

    首先,如果——正如梅斯特和其他人所認爲的那樣——霍尼格博士並非死於他所受的刀傷,爲何會有超過十個人(從梅斯特本人開始)聲稱目睹了相反的情況?施塔勒又怎麼會在診斷上犯下如此嚴重的錯誤?當然,不排除年輕醫生撒謊的可能性,但又有什麼理由懷疑他的證詞呢?更別提仍然沒有人知道受害者是如何離開小屋,反鎖一扇他沒有鑰匙的門——這讓所有人重回原點。

    其次,兇手用先前離開小屋的方法回到屋內處理屍體的推測並沒有——不得不承認——更令人信服。她怎麼才能將屍體從小屋擡到噴泉——尤其兇手還是一個瘦弱的女人——然後再把它拖進水渠,從噴泉一路走到石窟?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除非她有同謀,”警長自言自語道。這樣就可以解釋很多事情。他一開始就懷疑索朗熱·卡尼爾。第一,她太漂亮了,從以往的經驗來看,布倫納傾向於不信任漂亮的女人。她的外貌確實不符合曼金和範託尼探員的描述。但她唯一的不在場證明是由丈夫提供的。也沒有明顯的動機,這是事實。他只能憑藉着“警察的直覺”追查下去,如同那些專寫駭人故事的庸俗寫手所說。這就是爲什麼他一直在尋找可以與之對質的線索。現在他終於找到了一條。

    至於那位丈夫,他在與霍尼格博士的關係上撒了謊。卡尼爾是一個聰明人,像許多知識分子一樣有變態的嗜好。只有具備超凡智慧的人才能想出這樣一個邪惡的計劃。是他策劃了這起犯罪,而他的妻子爲博士執行了處決。突然間一切變得豁然開朗。

    他輕敲裝有信封及其寶貴內容的襯衫口袋。一根栗色的短髮。從可愛的卡尼爾夫人那裏收集一些頭髮樣本簡直是小兒科,剩下的就交由實驗室來做。頭髮就像指紋:對於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所以,再過幾個小時,案件就將畫上句號。

    “我要逮捕卡尼爾夫婦,”他邊想邊脫口而出。

    梅斯特哽咽着打翻了他的威士忌,普羅科施的眼裏則閃着愉悅的光。哈維在他的第三杯威士忌面前落座,然後轉向裏皮,揚起了眉毛。

    “他說什麼了?”

    “他說他要逮捕皮埃爾·卡尼爾和他的妻子,”意大利人似乎漠不關心。

    “你徹底瘋了,”梅斯特終於語無倫次,示意酒保過來收拾爛攤子,“你說這些話之前應該先警告我們——”

    “你們所有人都給我聽着,”布倫納粗暴地打斷了他的話,“到目前爲止,我一直非常有耐心,受夠了你的胡言亂語,也接受了你的建議,但這件事把我搞得一團糟。我承認你說對了幾點,但是現在都結束了,我不再需要你了。如果每個人都恪盡職守,牛羣就會得到很好的保護。”

    “那一定是句古老的瑞士諺語(確實是),”裏皮低聲咕噥着,“最好記下來。”

    “至於你,教授,別再扮演宮廷小丑了。你要是再跟我說一句話——”

    “哇!”哈維看到警長的臉漲得通紅,着實被嚇了一跳,“請你紳士一點。”

    “沒錯,”普羅科施終於開口,“我確信布倫納警長已經充分考慮了後果。我彷彿現在就能看到一則頭條新聞:《兩名法國公民因在瑞士謀殺一位德國高官而被捕》。在國際局勢如此緊張之際,這將引起相當大的轟動。我不知道伯爾尼方面會作何反應。”

    “是嗎?”布倫納突然臉色蒼白。

    “當然了。我看不出你這樣做會有什麼收穫。如果你想逮捕卡爾尼夫婦,爲什麼不審訊他們反而來找我們談話?你爲什麼不打電話給索朗熱·卡尼爾,叫她來這裏?她丈夫來不來無所謂。”

    “這是我到達此地後做的第一件事。但她不在房間裏,我一整天都沒見到她。”

    “可是,”梅斯特眉頭緊蹙,“卡尼爾跟我們說她在房間裏面。”

    “那是個謊言,”布倫納平靜地說,“她昨天早上開車離開了酒店。至於他,從今晚五點左右離開後就再也沒人見到。”

    “在我看來,如果他們是同謀的話就會一起離開,”哲學家說。

    “現在他們倆都走得遠遠的了,”俄國小個子補充。

    警長的臉上流露出冷酷的決意,他依次看着每個人。

    “我不能讓自己的每一步行動都被你們干擾。一切跡象都表明他已經離開去與她會合了。別擔心,他們不會離開這個國家的。每一所邊檢站都知道他們的底細。所以,”他轉向普羅科施,“告訴你在伯爾尼的朋友,我會再給他們一次機會。但我警告你:如果明早九點卡尼爾夫婦沒有出現在這裏,我會發出逮捕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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