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我提供答案之前,最好先澄清一下這個故事。我們絕不能忘記自己所面對的是這樣一個人,他終其一生都在參與操縱局勢,有證據表明,他是爲了追求理性目標而準備了這個看似毫無意義的笑話。我總結一下你的陳詞,然後會告訴你我的想法:星期天早上,在上船之前,霍尼格通過信使寄了一封信到大酒店。這樣,他就可以確保我們的朋友卡尼爾回來後會找到它。他知道他在和一個必定會破譯密碼的愛倫·坡專家打交道,只不過是以間接的方式。當時,收信人會認爲這是一個笑話或騙局,不會絞盡腦汁去尋找謎題的答案。直到第二天,當他得知謀殺和屍體失蹤的雙重消息時,他纔會把這些神祕事件和密碼聯繫起來。那麼,他接下來會怎麼做?他會馬上去找到並翻譯信息。在那之後,他會把破譯結果告訴警察,這將引導他們在準確的時間找到他們按照計劃應該找到的東西。事情本該是這樣,但又並非如此。”

    他嘆了口氣,眯着眼凝視着他無法再次點燃的雪茄煙,環抱雙臂靠在枕頭上。

    “大師,您是想說,霍尼格把兇手的名字藏在留言裏了嗎?”裏皮輕聲問,聲音小得像是在竊竊私語。

    “你到底在想什麼,教授?受害者提前知道他會被刺死嗎?好吧,我要給你一個驚喜:事實上,你離真相併不遠。但由此相信霍尼格會寫下兇手的名字,並安排在他死後才公之於衆…...就是垃圾的推理!你正在打破偵探小說的所有戒律,突然從帽子裏變出一條未知的線索,而這條線索恰好包含了整個案件的關鍵。不,我不會這麼做。不管是誰犯下了這一罪行,他都將之寫成了一部優秀的偵探小說。只不過有些事情並沒有按計劃進行,就這麼簡單。你們有火柴嗎?……謝謝你。”

    在房間鏡子反射出的火光之上,老人的眼睛依次看向每一個人。他似乎很是開心,儘管臉上流露出了專注堅定的神情。

    “亞瑟叔叔,我希望你能意識到,你說的話他們一個字也聽不懂。”索朗熱溫和地說。

    “我不能再說了,小美人,還沒到時候,得等到明天早上。我腦海裏已經有一張關於事件全局的模糊圖像,但在我檢查完所有的部分,看看它們是否合適之前,我無法解釋任何事。”他拿起膝蓋上的信紙,朝着他們的方向揮動,“你們做的很好,它回答了唯一懸而未決的問題。”

    “謝謝您,”裏皮開始恢復自信,“也許您應該解釋一下。”

    “好吧,我正想這麼做,”老人用一種與別人分享心得的口氣說。“這樣的話,你們就不會白白打擾我了。不過,如果稍加思索,你們本可以省去麻煩的。”

    他摘下眼鏡,擦了擦鼻樑又放了回去。

    “讓我想想,”他開始了推理,“在你看來,不死人是什麼意思?”

    “我從來沒聽過這種表述,”皮埃爾回答,“大多數人會說‘鬼魂’、‘幽靈’甚至是‘吸血鬼’,但沒有人會說‘不死人(undead)’。”

    “好吧,那說明你還沒讀過我的小說《不死之屍案》,這本書曾經被法國出版商機智地翻譯成《活死人案》(L‘Affaireducadavrevivant)。在本案中,博士——我指的是霍尼格本人——只是想告訴你他還活着。線索是如此的顯而易見以至於你不可能沒發現。下一步:什麼是內殿(naos)?教授會告訴我們的。”

    “我似乎記得,那是聖殿的隱藏部分,最接近上帝的地方,只有大祭司才能進入。”

    “完美。既然如此,你一定知道‘咒術師’(thaumaturge)是什麼。”

    “創造奇蹟之人,”皮埃爾說。

    “一個魔術師,巫師,”裏皮補充道,“這隻可能意味着……”

    皮埃爾拍了拍腦袋:

    “巫師窟!當然了!”

    “你都會搶答了。其餘的都非常簡單,‘加略山(calvary)’這個詞顯然是指......”

    “我想我已經開始掌握訣竅了。這是一個提喻(用局部代表整體或用整體代表局部的修辭手法)!”意大利人大喊道。

    “這更像是轉喻,”皮埃爾怯生生地說。

    索朗熱翻了個白眼。

    “你倆真蠢!只是一個十字架而已。”

    “好極了,親愛的。至於聖古都勒的鮮花,雖然我對這位夫人一無所知,但我想它意指的是玫瑰,將它和十字架結合在一起的人正是著名的羅森克魯斯,即薔薇十字。”

    “剩下的都是水到渠成。冥河是地下世界的河流,所以穿過乾涸的冥河一定是指巫師利用地下渡槽從洞窟中逃脫,我猜枯竭的寧芙之門就是那口乾枯的噴泉。”

    皮埃爾點點頭。

    “沒錯。此外,在拉丁語中——你可以和裏皮覈對一下——寧芙(nymph)也可以指噴泉。”

    “我就想了這麼多。所以,總結一下:這條信息是簡單,巧妙,同時也是明確的。它的要義是:霍尼格還活着,而且活得很好,你們可以在巫師窟裏找到他。羅森克魯斯就是從那裏使用乾涸的渡槽逃出生天,這條渡槽位於距離孟加拉亭一百二十英尺的直線上,換句話說就是博士的那間小屋。”

    “現在你們終於得到了你們想要的,快走吧,所有人都給我出去,別再煩我。”

    遠方,鎮上的某處敲響了午夜的鐘聲。

    “這固然很好,大師,”裏皮堅定地說,“但我們並沒有得到多少啓示,許多問題仍然存在,例如——”

    索朗熱連忙做了個手勢示意他閉嘴。

    老人閉上了雙眼,一動不動,胸口規律地起伏。

    “好了,你們兩個,出去吧。”她語含怒氣,低聲地說。

    索朗熱是最後一個離開的人。皮埃爾可以發誓,就在她關門的最後一刻,老人向她眨了眨眼。

    9月29日,星期四

    當晚又有一場暴風雨降臨。儘管他們一點鐘就上牀了,但皮埃爾還是睡不着。雷聲轟隆幾乎響徹了整個夜晚,連綿不絕的雨點拍打在窗戶上,酒店周圍狂風大作。索朗熱的睡眠也出了問題,凌晨兩點半她還在沒完沒了地說着夢話。他曾考慮過叫醒她,最終在大約三點鐘時入眠,直到女僕送來早餐才醒過來。

    皮埃爾再也受不了了。他本希望能夠忘掉這件案子的各種未知變數,包括那封密碼信的荒謬故事。什麼愛倫·坡式的拼圖,真是胡說八道!即使是下了地獄之後,霍尼格也依然在繼續嘲笑着他。但他無法把那些謎團驅逐出自己的腦海。每當一個新的證據被發現,案件的神祕感便加深了許多。這場可怕的腦筋急轉彎遊戲並沒有帶給他任何啓迪,反而讓一切都變得越來越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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