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來,誰、什麼時候,這兩個謎就解開了。是柯爾貝爾家的人在一七三二年或者稍前一點的時候幹了這件事。可是,他們這麼做的動機是什麼呢?”

    “動機就是不想把杜亞文獻裏的祕密呈交給國王。”我回答吉賽爾。可是我自己也覺得這個回答不夠充分。不知道他們大費周章想要隱藏的是什麼祕密,就不算是解開了動機之謎。

    “可是,就像西爾萬老師說的,他們到底想隱藏些什麼就永遠是歷史的謎案了。”我有點遺憾地說。

    “莫格爾,”西爾萬副教授叫了我的名字,“可以把你剛纔的推理再展開一點,的確,祕密本身已經成爲永遠的謎,不過,到底是哪一類型的祕密,應該還可以做出某種程度的推定。”

    “老師,我來想想。”吉賽爾說。她似乎被這個歷史假說之謎深深吸引了。

    “這個祕密應該是從外部帶入柯爾貝爾家的。因爲被刪除的既不是柯爾貝爾的備忘錄也不是柯爾貝爾的家族日誌。如果是柯爾貝爾家本身的祕密,比如說,就像前任富凱那樣,柯爾貝爾曾利用財務總管的地位非法斂財,或者柯爾貝爾家族的人計劃過什麼政治陰謀,爬上特權階級的柯爾貝爾家其實是出身卑賤之類,從杜亞文獻的性質來說,顯然不是上述那幾種祕密。先不說被刪改的是什麼內容,既然杜亞文獻是對朗格多克地區的古文獻編撰得出的成果,這個祕密就不是從柯爾貝爾家內部產生的,而是從外界,跟隨着杜亞文獻進入柯爾貝爾家的了。祕密的內容估計是南法朗格多克地區的,比起杜亞文獻誕生的十七世紀還要古老得多的東西。可是,柯爾貝爾家爲什麼要費那麼大心思,去保護一個跟他們沒有關係,距離首都那麼遙遠、偏僻的地方的,而且還那麼古老的祕密呢?到底這裏面有什麼利害關係讓柯爾貝爾家變得對這個祕密如此執着呢?一個超越了時間和空間,還能支配人們的祕密……”

    “財產,是埋藏的財寶。要是杜亞文獻裏記載了古代埋藏的財寶和埋藏的地點,柯爾貝爾一族肯定想將其作爲家族祕密據爲己有。”出現了預料之外的進展,我的聲音興奮了起來。“喂,吉賽爾,在朗格多克,有沒有什麼聖殿騎士團埋藏的財寶之類的傳說啊?”

    “有的……清潔派的財寶傳說。”

    “清潔派的財寶…,·”我小聲重複着。

    “十三世紀時滅亡的清潔派,在蒙塞居爾附近,比利牛斯山深處的某個洞穴裏埋藏了龐大的財寶,是有這麼一個傳說。也不能說它只是傳說。事實上,到處都出土了清潔派時代的古金幣和寶石。”

    “一定是這個了。”我興奮地叫嚷着。可是,吉賽爾的態度有點怪,她好像突然害怕起來,閉上了嘴。

    “怎麼了,吉賽爾。”

    “她在害怕那封恐嚇信。是吧,吉賽爾?”

    查理·西爾萬稍帶諷刺地歪了歪嘴,一副覺得荒誕可笑的表情。

    “恐嚇信是什麼?”

    爲了回答我的問題,西爾萬站起身來,到旁邊的書齋裏取出一張紙片回到廳中。

    “驅君,你也看一看吧,有人這麼惡趣味地想妨礙我們的發掘計劃。”

    我望向驅的手中,紙片上打印着短短的一行字。

    任何窺覬皮埃爾·羅傑·德·米爾普瓦的財寶的人,都將受到清潔派的詛咒。啓示錄的憤怒將降臨到他的頭上。

    簽名爲“四騎士”。這惡作劇太有戲劇性了,我不由得笑出聲來,之後我忍住了笑,發出了疑問。

    “皮埃爾·羅傑·德·米爾普瓦是誰啊?”

    “皮埃爾·羅傑是蒙塞居爾守城軍的司令官。傳說他在城破之前,遵照清潔派長老的命令,將蒙塞居爾裏面數目龐大的黃金一點不漏地移送到了阿列日河上游某個安全的洞穴。”吉賽爾回答我。

    “那爲什麼,會有一封這樣的信送到西爾萬老師這兒啊?”

    “不只是我這兒,吉賽爾的父親奧古斯特·羅什福爾也收到了恐嚇信。長年以來,我都認爲清潔派的地下神殿位處蒙塞居爾附近。之前未曾有過被發現的形跡,要是發掘能成功的話,保存狀態應該是完美的。我有着這麼一份確信,但沒有足夠的文獻上的證據能讓大學給我經費。幸得就在這時,羅什福爾提出要資助我的發掘調查。”

    “是我拜託爸爸的。爸爸說,爲了媽媽的回憶,多少錢他都願意出。媽媽曾經夢想過要發掘清潔派的遺蹟。她在筆記本里寫了,要是能發現聖·塞寧文獻的話,就能知道發掘的準確地點。”

    我問吉賽爾:“聖·塞寧文獻又是什麼?”

    “我不知道。西爾萬老師也說不存在這麼一個古文獻。”

    “聖·塞寧是古代的殉教者。據說圖盧茲的本篤會教堂聖·塞寧教堂就是建立在他的遺骸之上。不管是他本人遺留下的,抑或是聖·塞寧教堂的收藏品之中,都不存在這麼一個文獻,至少學術界一次也沒有收到過類似的報告。”

    “可是,應該是埋在了什麼地方,被人遺忘了。因爲媽媽堅信它會在什麼地方的。”

    就連西爾萬做出的學者式的嚴格判斷,也分毫沒法動搖吉賽爾對母親所說之言的確信。吉賽爾是她死去母親的狂熱崇拜者。

    “可是,西爾萬老師和吉賽爾的父親並不是想要挖出清潔派的黃金吧?”我問道。

    “當然,只是純粹的學術上的調查。”

    “你們想得出會是誰送來這種恐嚇信的嗎?”

    “MRO的人是來抗議過,可他們也不是真的相信清潔派的詛咒啊啓示錄的騎士什麼的吧。”

    “MRO是什麼呢?”我又問道。

    “歐西坦尼亞解放運動,朗格多克的分離派,同時也是環保主義者的集團。之前他們就反對爸爸開展的核電站的建設,只因爲同樣是羅什福爾家乾的事情,他們就連調查遺蹟也要抗議了。”

    地方的獨立派反對中央的學者對遺蹟展開調查,先不論對錯,他們的動機也不是不能理解。就像布列塔尼的分離派曾計劃過炸燬埃菲爾鐵塔一樣吧。他們的理由是,電視放送促進了標準語的普及,同時也加速了對他們的傳統語言布列塔尼語的破壞;也就是反對國家中央的文化帝國主義的這麼一種邏輯。同樣的理由,身爲國家的教育官僚,巴黎的學者要來擅自破壞朗格多克的史蹟,也是不可饒恕的,這麼一份邏輯也是可以成立的。首都的文化帝國主義者與地方的壟斷資本家互相勾結的話,他們反對的理由自然就變得更牢固了。加上羅什福爾家推進核電站的建設,是破壞朗格多克地區自然的元兇,西爾萬的計劃會遭到MRO的反對也是理所當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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