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斯托是慕尼黑的古董商,上一輩的羅什福爾曾經熱心地蒐集過中世紀的古董,他可能以爲我也會是個好主顧,給我寫了封信說希望在他到圖盧茲做生意的時候能見我一面。今天他是四點左右抵達的。我跟他聊了半個多小時,之後,我讓他在資料室裏待到晚飯前。他在信裏也說想趁此機會,請務必讓他看一些東西。出於他的生意性質,費斯托對我的前妻吉納維芙收集的有關清潔派的古文獻有興趣,我就把他帶到了資料室。”

    “六點剛過時我去叫他,想請他下來喝餐前酒……”妮可接下了丈夫的話。

    “可是門打不開,房間裏沒半點動靜,之後就演變成了剛纔的騷動,是吧。”讓-保羅似乎理解了,重重地點了點頭。“那個男人有沒有什麼形跡可疑的地方,比如說一看就像正在被人追殺的那種?”

    “沒有。”妮可先是否定了,然後,又漠不經心地補充了一句,“他牢牢地抱着一個公文包,好像很重要的樣子。”

    “說起來,他把一本什麼古書放進了那個公文包……,”羅什福爾說道,“我剛走進客廳的時候,他慌慌張張地把一本讀到一半的書收回了公文包。”

    被害者沃爾特·費斯托是個古董商,這跟吉賽爾所說的,老人有着一定程度的清潔派的知識這一點相吻合。出於工作性質,他懂點中世紀的歷史知識也是理所當然的。可是,昨天傍晚費斯托已經在蒙塞居爾露了一次臉,直到今天傍晚的這一整天裏,他到底在哪裏,做了些什麼呢?我覺得這點有必要調查。

    家門前傳來了停車的聲音,隨即門鈴響起,一定是拉沃拉內的憲兵抵達了。

    “巴爾比斯,真的出了殺人案嗎?”

    一個穿着憲兵制服的中年男人在妮可的帶領下走進客廳,一羣穿制服的看似是他部下的男人跟在他身後。

    “這位是拉沃拉內憲兵隊的卡薩爾隊長。”讓-保羅向客廳裏的人介紹。“屍體在二樓,關係人看樣子已經聚齊在此,先讓他們原地待命,我們去看現場吧。”

    這個叫作卡薩爾的男人一定就是那個在拉沃拉內工作的讓-保羅的老朋友了。看樣子兩人年紀相仿,可是讓-保羅是個職業摔跤手一般的彪形大漢,卡薩爾隊長則是個喜歡眨巴着一雙善良眼睛的矮個子,中年發福,臃腫得像個皮球似的。

    “這種鄉下地方啊,可沒那麼容易出謀殺案的,巴爾比斯。這十年來我處理過的就兩件。一件是丈夫發現老婆偷情,拿槍把老婆跟情夫崩了,另一件……”

    “知道了知道了,總之別在這種地方絮絮叨叨。”

    卡薩爾隊長鬍亂地在空中揮着雙手,感嘆着怎麼自己那麼倒黴在轄內出了不吉利的謀殺案。讓-保羅粗魯地打斷了他的話。

    “巴爾比斯,你可得幫我的忙。這座山莊的主人是羅什福爾,那個羅什福爾啊。要是出了什麼岔子,這頂鄉下警察的烏紗帽一眨眼就得飛了。你可別丟下我一個人逃跑啊。”

    “我可是在休假。不過,也好。我也對這次謀殺案有興趣,簡直像等我來了纔出手殺人似的。不知所謂的混賬,不親手把他逮住,我就吞不下這口氣。”

    兩人這樣邊說邊走向現場。我跟在他們的身後幾步遠處,走到樓梯下方時,終於給卡薩爾隊長察覺到了。

    “說起來,巴爾比斯,你後面那位是……看起來好像是你的部下,是女警嗎?”

    “不是的,隊長。”我沒有放過良機,開始了自我宣傳,我一定得設法加入到警察的搜查隊伍之中。“我是娜迪亞·莫格爾,是巴黎警察局的莫格爾警督的女兒,我負責協助巴爾比斯警司。”

    “小姐。”讓-保羅兇惡地低吼了一聲。

    “喔,莫格爾警督的女兒啊。我只是個鄉下警察,可是也經常聽到莫格爾警督的名聲。”

    “我想您一定聽過今年冬天巴黎的拉魯斯家無頭屍案,那時候我也協助了爸爸他們的調查,對吧,讓-保羅?”

    卡薩爾隊長聽到我的介紹後感服不已,讓-保羅卻一臉苦澀,陷入了沉默。我裝作看不見,從兩人之間穿過去,快步走在二樓的走廊上。到了資料室前,我對卡薩爾隊長說:

    “隊長,現場就在這裏。”

    “好吧。”讓-保羅咂了一下舌,對我說,“不過你只准看,絕對眼看手勿動。”

    讓-保羅也對我在今年冬天的活躍多少做出點評價了吧,雖不情願,總算還是沒有阻止我踏入資料室的殺人現場。或者是他明白他是怎麼也阻止不了我的了。之後他對房間內部發話:

    “驅先生,辛苦你了。”

    驅沒有開燈,輕輕靠在門旁的牆上,從走廊射進的微弱燈光將他映成了暗黃色。他輕輕地動了動身體,迴應了讓-保羅的呼喊。

    “我也在下面的客廳跟其他人一起等吧。”

    “跟陽臺連通的玻璃拉門,一開始就是那樣子的嗎?”

    “是的,我一點也沒有動過。”

    “好,怎麼樣,驅先生,你也想開着燈好好調查一下這個現場吧?反正小姐也在一起,卡薩爾應該不會有什麼意見。”

    “如果可能的話,”驅說着,把一張紙遞到讓-保羅的手裏,請調查以下幾點。”

    “行,等會兒我就查,怎麼樣,一起查案吧?”

    “不,我還是到下面等吧,我有問題要問索訥神父。”

    驅輕描淡寫地拒絕了讓-保羅的邀請,從走廊離開了。他已經先我一步做完了現場調查,接下來要對客廳裏的人展開詢問了吧。看見驅已經着實地展開着他的調查,我有點焦躁起來,咬了咬嘴脣。讓-保羅也太偏心了吧,爲什麼老是優待驅?但是我對殺人現場的興趣還是遠遠凌駕於怒火之上,我不動聲色地觀察着。

    讓-保羅一邊注意着指紋,一邊按下了門邊的電燈開關。光線立即灑滿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這時再看,就覺得這房間給人的感覺頗爲奇妙。這是一間縱長得有點異樣的房間,從走廊打開門走進來,會覺得門的另一面也是走廊。縱長的房間盡頭處是一扇落地的玻璃拉門,在剛點着的燈光的照耀下,窗邊有些什麼閃爍發光的東西散亂一地,應該是玻璃碎片。拉門的中段有一道窗櫺,碎了的是窗櫺上方的玻璃。窗櫺是輕金屬的,上方的玻璃又幾乎完全破碎、掉落了,使得我到現在才發現玻璃碎了的事實。玻璃碎得很完美,簡直就像出車禍時擋風玻璃的那種碎法。我打算稍後再仔細調查玻璃的碎法,先端詳起左右的牆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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