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事實上他們是早有預謀。”驅這麼說。風吹亂他黑色的柔順長髮。“所謂的聖·塞寧文獻,實質上的聖·喬治書函在聖·塞寧教堂中塵封了那麼長的歲月,就算聖·塞寧教堂的人忘了它,教皇廳也忘了它,聖·塞寧文獻的,不,應該說,它附錄中那張希臘文寫成的謎一般的羊皮紙的記憶,卻像地下水脈一樣,在黑暗的歷史中傳承了多少個世代,從未中斷。清潔派滅亡約三個世紀後,在文藝復興的大潮之中,繼承了古老東方異教血脈的異端者又蜂擁輩出。可以這樣想,清潔派祕寶的存在及其下落,在這羣受到新柏拉圖主義影響的異端思想家、鍊金術師、占星學家、魔法師、卡巴拉學者之中一直都得到了傳承。這個時代最大的異端思想家,寫下《神祕學》的阿格里帕·馮·內特斯海姆,在他著作中的某些地方,暗示了他知道祕寶的所在。在這個時代,清潔派的祕寶被象徵化,有人稱其是能將賤金屬化成貴金屬的賢者之石,又有人說其是耶穌在最後的晚餐時手捧的聖盃,還有一說,稱其是貫穿了十字架上耶穌心臟的羅馬士兵的槍,能取到這把“宿命之槍’的人,就能支配全世界。

    “因應文藝復興、宗教改革而誕生的,以耶穌會爲急先鋒的反宗教改革的時代過後,到了洛可可時代,魔法再度大肆流行起來,甚至蔓延到了波旁王朝的中樞。例如,路易十四的公認情婦蒙特斯潘夫人,爲追求永葆青春的祕法,曾參加魔女瓦贊夫人主持的黑彌撒,其活動甚至包含了殺害嬰兒。下令編撰杜亞文獻的柯爾貝爾,正是那個時代波旁王朝的宮廷中人……”

    “是這樣的嗎?”我小聲自語。

    柯爾貝爾作爲一名布匹商人的兒子,卻野心勃勃,爬到了路易十四的財政審計長之位。列舉其主要業績,有推行重商政策以發展產業,獲得海外殖民地,以及爲爭奪殖民地而擴充海軍軍力,簡單來說是一位嚴厲又務實的政治家。這麼一個人,爲什麼要下令編撰杜亞文獻這種與國家財政毫無關係的文化事業呢。大概在當時席捲宮廷的神祕主義潮流之中,他得知了那份寫有清潔派祕寶所在地的謎之文件的存在了吧。“大理石人”柯爾貝爾當然立即從財政角度考慮這一問題,以他一貫的務實態度,訂下一個龐大的計劃,用以搜尋遺失的聖·喬治書函。這就是杜亞文獻編撰計劃。讓·德·杜亞花了八年時間遍尋朗格多克全境,終於在聖·塞寧教堂中尋獲了那份傳說中的書函。

    “可是,爲什麼柯爾貝爾不立即開始發掘呢?”

    這就是我的疑問。然而驅回答得簡單明快。杜亞文獻編撰計劃完成,亦即杜亞得到聖·喬治書函是一六七○年。計劃始於八年前的一六六三年。那個時候的柯爾貝爾是一種怎樣的地位?

    柯爾貝爾的事業始於爲路易十四的宰相馬薩林管理私人財務,當時他最大的競爭對手,是先擔任了馬薩林的左右手,隨後繼承了他地位的財政總管尼古拉·富凱。富凱是十分有能力的政治家財務家,卻有着愛美人、愛豪華壯麗建築的缺點。就連路易十四被邀請到富凱家中時,看見他窮奢極欲的生活,也不禁面露不悅。一六六一年,馬薩林死去的那一年,富凱當即以濫用國庫和收受賄賂的嫌疑被捕了。富凱試圖巧舌如簧地推託罪狀,柯爾貝爾則發揮其作爲財務專家的專長,傾盡全力去立證富凱的罪行,經過長達三年的審判,成功打垮了富凱,在一六六四年,贏得了國王的財政審計長的職位。

    柯爾貝爾開始着手杜亞文獻編撰,是他上任財政審計長的前一年。八年後,杜亞文獻完成時,柯爾貝爾在王宮內的地位已經無人可以撼動了。

    “就是說,爲了打倒競爭對手富凱,說服國王將富凱的地位讓給自己,他打算給國王送上一份大禮——清潔派的財寶。對吧?”我沒有讓驅說完,自己開始整理思路,“可是,用不着清潔派的財寶他也得到了想要的地位,六年後,這一位子坐得更牢固了,柯爾貝爾已經變得沒有必要向國王獻上寶物了。不如說,一旦自己淪落到前任富凱一般的地步時,財寶反而能成爲保身的有力武器。所以他選擇讓清潔派的祕寶隱身於杜亞文獻的一隅。作爲一名野心家,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判斷。”

    可是,柯爾貝爾死後,在杜亞文獻完成約六十年後,杜亞文獻中的祕密泄露到了王室的耳中。路易十五這名庸碌君王不知道得悉了幾成真相,總之,國王命令柯爾貝爾家獻上杜亞文獻。文獻中關鍵的聖·喬治書函估計也就是這個時候被刪除了。

    “第一次世界大戰後的混亂之中,艾卡特、羅森堡、費德爾等神祕主義思想家集結在遒力會,準備從思想的層面完成**主義。在協會的某份文件中,暗示了令人驚奇的事實。”驅接着說下去,“你知道這樣的傳說嗎,薔薇十字會之後代表性的神祕主義結社共濟會,在美國獨立戰爭、法國大革命的背後都扮演過重要角色。某位匿名的作者——在我看來,其真身是馬蒂爾德·馮·開姆尼茨夫人,曾經在議論中壓倒過希特勒的女性神祕學家——曾主張,共濟會爲法國大革命貢獻力量的真實目的,是爲了從波旁王室手中奪取杜亞文獻。至於杜亞文獻之中到底有什麼值得共濟會矚目,這名作者語焉不詳。可是,從中我們已經可以窺見,羅森堡等人對杜亞文獻的缺失部分這一歷史之謎,是有着相當程度的認識的。”

    聽到驅這麼說,我倏地想起不知從哪聽來的某條有名的共濟會的口號,“法蘭西共和國是共濟會的表象,共濟會就是法蘭西共和國的真身”。

    “**主義是從戰前德國下層社會中根深蒂固的神祕主義精神風土中成長起來的。一九三三年,**在虛無主義革命中取勝,成爲德國國家的本體之後,**主義的神祕主義者基本上被組織爲三個黨、國部門的成員。第一,希特勒公認的哲學研討者羅森堡所率領的部分;第二,以赫爾曼·艾爾沃特教授爲首的,被稱爲“祖國遺產協會”的神祕主義研究機關,‘祖國遺產協會”的研究對象,包括符文解讀、日耳曼神話研究,最後還基於奇怪的理念開展了人體實驗,其犧牲者就是集中營的囚徒;第三,是後來發展到將‘祖國遺產協會’也吸納進其中的,海因裏希·希姆萊所率領的**黨衛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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