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說出這個源自十三世紀的長長的故事,聖·喬治書函離奇的命運,以及它所惹起的衆多事件。吉賽爾如墜夢中一般聽我說完……·可是,妮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參加西爾萬的這個復仇計劃的呢?總而言之,肯定是西爾萬對羅什福爾進了讒言,告訴他持有祕密文件的人是沃爾特·費斯托,羅什福爾纔會對發掘計劃動起真格,找出費斯托的下落,將其召到蒙塞居爾來。男女兩名共犯既爲了敘舊情,又要商量計劃的細節,在六月二十九日和三十日先後來到塞特港,在那裏逗留了兩天,被讓·諾迪埃目擊到了。不知道諾迪埃怎麼得到了沃爾特·費斯托的風聲,在蒙塞居爾的山頂一度跟他接觸過,案發當晚還執拗地企圖接近他。諾迪埃的目標當然就是聖·喬治書函了。我接着說了下去:

    “費斯托在遇害之前兩天的晚上,在拉沃拉內的墓地裏也遭到了襲擊。行刺者是妮可。是妮可偷了你媽媽的手槍。第一次行兇以失敗告終,第二次成功了。不過,殺死諾迪埃不是他們原定計劃的部分,是迫不得已中途加進計劃裏去的。是的,因爲諾迪埃推測出了他們兩人是共犯關係,爲確保安全,兩人不得不除掉諾迪埃。”

    大概是諾迪埃對妮可或者西爾萬做出了新的恐嚇,要求他們交出聖·喬治書函。殺費斯托的時候,爲了讓自己藏身於一羣嫌疑人之中,一定是妮可勸服了丈夫將索訥神父、西蒙娜和朱利安叫到山莊裏來;殺諾迪埃時他們也如法炮製,選在關係者齊聚的卡爾卡松革命節的夜晚。將那座塔選爲接手文件地點的,當然是西爾萬了。

    “我不知道這兩人共犯關係的詳情,不過,奪取聖·喬治書函,以及爲父親亨利·杜爾涅復仇這一動機,不是妮可的而是西爾萬的。但是在費斯托謀殺案中,擔任主角的卻是從犯妮可。可能這兩人真的是從心底深深相愛着,才做得出這樣的事吧。可是,馬還剩下兩匹,就是說還有可能出現新的屍體,另一個解釋的可能性更大。在妮可的身邊,還有兩名不能讓其存活在世上的人。要是她親自下手,會立即遭人懷疑。於是沒有動機的妮可在費斯托謀殺案中下手,同樣沒有動機的西爾萬再爲妮可殺死兩人,把這當成一種交換殺人的話,一切就變得明明白白了……”

    吉賽爾像個發高燒的病人一般顫抖着,臉上全無血色,讓我又擔心起她的神經。就在這時,一輛車順着私有道路開上來,停在了前庭。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從車上下來,跟從客廳的窗望出去的我用手指打了個招呼。

    “還好在下雨之前趕到了。”

    讓-保羅在勒梅爾夫人的帶領下走進客廳,自言自語地說。跟在他身後的卡薩爾隊長迴應他:

    “不,巴爾比斯,雨已經下起來了。”

    跟隊長說的一樣。窗外變得黑濛濛的一片,轉眼間已被滂沱大雨封鎖。

    “小姐,到底出了什麼亂子?”讓-保羅不滿地說,“我正跟卡薩爾下象棋,好不容易輪到我贏了。”

    說起象棋,讓-保羅就連跟我下也是三次贏不了一次,不,是五次也贏不了一次的。這人就是不懂,下象棋也得用點腦子,看着讓-保羅抓耳撓腮的樣子也挺有趣就是了。

    我一時語塞。卡薩爾隊長確信諾迪埃的自殺標誌着案件已經結束,我該如何跟他解釋呢?就算我說羅什福爾有生命危險,他大概也不會理會吧。

    這時候,餐廳那邊傳來了騷動聲。一個全身滴着雨水的人衝進了客廳,是養馬的青年喬瑟夫·旺德爾。青年看見我們,嘶啞着喉嚨叫道:

    “吉賽爾小姐,不好了,馬廄裏面,妮可夫人的黑馬不見了!”

    “黑馬被人偷了嗎?”

    讓-保羅怒吼,一副想要拽住喬瑟夫的樣子。可是,我已經沒有時間驚訝了。閃電一瞬間照亮了客廳,隨即響起吉賽爾那敲碎脆玻璃一般的叫聲。

    “快看,有個人。在蒙塞居爾的山頂,好像有人在爭吵。”

    大家爭相沖到窗邊。可是,被暴雨封鎖的黑夜之中,巖峯只能勉強浮現一個模糊的輪廓,始終沒法確認吉賽爾目擊到的人影。就在這一瞬間,又一道閃電炸裂開來,將山頂的懸崖照亮得猶如白晝。在我身旁,吉賽爾尖叫着倒在了地上。

    “卡薩爾!”讓-保羅叫道。

    我茫然自失,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看見的東西。在蒼白的雷光照映下,從蒙塞居爾懸崖上緩緩墜下一人,身上穿的是長裙,的確不是男的而是女的……

    “走吧,卡薩爾,你去懸崖下面。小姐,你去給拉沃拉內的憲兵隊通報。”讓-保羅氣勢洶洶地衝到雨中。喬瑟夫對着他的背影大叫:

    “不行的。車子去不了。要到那個懸崖下面只能走着去。”

    “沒事,我是去山頂,說不定還抓得到兇手。你帶着卡薩爾去找掉下去的那個人。就算希望不大,人也可能沒死。拜託了。”

    “我知道了。”青年站在玄關門前,忘我地叫喊。

    讓-保羅在前庭發動了車子,風馳電掣地順着私有道路往下開走了。他想開車到離登山口最近的山麓停車場嗎?兇手有可能正在下山,還沒走到登山口的話,讓-保羅就有趕得上的可能性。從埃斯克拉芒莊到登山口下面的停車場,開車也要六七分鐘。道路盡頭的停車場過後,就是山麓坡度平緩而寬廣的草原,全力跑過草原抵達登山口大概要五分鐘。從讓-保羅目睹那幅光景到他的車開走,由於發動引擎時稍微耽擱了一下,花了兩三分鐘,合計大約需要十五分鐘。據我的經驗,從蒙塞居爾的石峯下來花不了十分鐘。要是不怕危險加快腳步,應該還可以縮短時間。單靠計算是怎麼也來不及的了,可是現在在下暴雨,天也黑得跟夜晚無異。比起讓-保羅,下雨和黑暗對在陡峭、危險的山道上下山的兇手帶來的負面作用應該會更大。在兇手藏身於山麓廣大的草原之前,讓-保羅抵達登山口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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