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來了,說話的聲音像陰風吹過墓碑似的……算了,可別隨便說出去啊。”

    貓丸一副保密至上的樣子,用更低的聲音說道:“其實,在大森可能會出土全日本最古老的恐龍化石。”

    “什麼——?”

    “大森,就是大森貝冢的那個大森,莫爾斯發掘出來的那個,比川崎稍微離這近點的地方。”

    “咦?大森我倒是知道,不過後面你說的那個……”

    “恐龍化石哦,恐龍!知道嗎,在日本發掘出的恐龍化石只有那麼鳳毛麟角的幾例,而其中最古老的,是於一九七八年在巖手縣所發現的蜥腳類恐龍的化石。那可是屬於中生代侏羅紀,一億五千萬年前左右的化石了。這次在大森貝冢附近的三疊紀地層裏,也被發現了類似於動物骨架的物體。經調查後,居然發現那是兩億年前的地層,藏在裏面的化石比在巖手縣發現的茂師龍還要早上五千萬年!這件事是由某所大學考古學小組的一位畢業生偶然間發現的,而那片土地也屬於他父親。現在那所大學的在校生和畢業生正組織人手在那片土地上開展挖掘作業,對外則宣稱正在修路。我有個熟人恰好是相關人士,所以我也想方設法混了進去。了不起吧,這可是日本最古老的化石!這件事情一旦公開,將會成爲日本考古學史上的最大發現——兩億年前的絕世傳奇!”

    貓丸說着,圓溜溜的眼睛裏閃着孩子般的光芒。

    儘管剛纔他稱自己爲“想法正常的一般人”,但不把這種人稱作“怪胎”,成一真的想象不出還能把他稱作什麼。

    還是不要拜託他幫忙了……

    成一悄悄地嘆了口氣。

    1日語中“心跳”與“動機”發音相同。

    左枝子10

    我沒打算偷聽。

    只是在不經意間聽到而已。

    晚飯後,我幫着富美姨收拾廚房——儘管只能做些無關緊要的活,但我依舊站在廚房裏。

    這時,我聽到哥哥在餐廳與姨媽談話。

    美亞明天有場小測,因此早早回房間複習去了。姨父像往常般沉默寡言,直舅今天沒有回家。

    因此他們在餐廳的講話聲,自然而然地傳進了廚房。

    老媽,外公他留過遺囑嗎?”

    哥哥的問題顯得有些突兀。

    哥哥昨晚回的很晚,似乎到什麼地方喝酒去了。儘管以哥哥過去的性格來看,這件事有些難以想象,但十年過去,他似乎也具備了些社交方面的人格。看來他昨天不是陪同事,就是和朋友一起去玩了吧,又或者是和女孩子在一起?那可真要對哥哥刮目相看了,這樣當然也很不錯。

    “遺囑——?哦,我們剛剛去過稅務師那兒。”

    姨媽一如既往用優雅大方的語氣回答道。

    “老媽你看過了?裏面寫了什麼?”

    不知爲何,哥哥用迫切的語氣連聲追問。姨媽笑了起來,好像覺得有些訝異。

    “哎呀,爲什麼突然問這個?”

    “沒什麼……只是有些好奇。”

    哥哥有些閃爍其詞。

    “爲什麼會好奇這個?裏面又沒什麼大不了的內容。”

    “老媽你已經看過內容了吧。”

    “是啊,老爸退休那會兒不是要處理名下的房產嘛,具體事宜早在那時就已經寫好了。”

    “遺囑裏面寫了什麼?”

    “其實算不上是遺囑,只能說是類似於財產清單的東西。”

    “也就是說,裏面不會有什麼特殊的條款嗎?”

    “當然沒有。裏面只註明了老爸的銀行存款清單,像是所持的股票有這些,地產房屋有那些,這種財產登記簿附錄一樣的玩意兒。怎麼你突然對這方面感興趣了?”

    “沒有,沒什麼……”

    哥哥含糊其詞地說着。爲什麼會這樣——?

    “那麼,外公的遺產全都分給你和直嗣舅舅了吧。”

    “差不多吧,畢竟老爸也沒有其他親生兒女……對了,遺產小左枝也有的,是本應屬於左知枝的那份嘛。不過雖然有些遺產,但被繼承稅抽慘了。除去這裏的房子和地產後,根本沒有剩下太多。老公,能有百分之六十還是百分之七十?”

    “不太記得了……”

    姨父似乎沒太關注這些,只是含糊地答了一句。

    “總之遺產稅交了太多,稅務師也表示非常抱歉——他說早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就趁早勸老爸做節稅工作了。”

    “是這樣啊。”

    “怎麼了成一,你需要用錢?”

    “沒有……爲什麼這麼問?”

    “因爲你突然提起老爸的財產嘛。”

    “我不是爲了這個。”

    “真的嗎?想要什麼就和媽媽說哦。”

    姨媽說着。但哥哥好像在思索着什麼,所以沒有回話。

    接着,餐廳裏一片安靜。

    哥哥究竟在關心着什麼?

    “怎麼了,大小姐?爲什麼愣在那裏,是累了嗎?”

    “啊,沒事,沒什麼。”

    聽富美姨一說,我趕忙繼續擦起了盤子。

    但我的注意力依舊放在哥哥那邊。

    爲什麼哥哥會突然打聽這些?

    遺囑——遺產?

    遺產——也就是外公的錢財。

    難道說——會是那樣?

    一個可怕的念頭,令我再次停下了手。

    難道說哥哥懷疑外公是因爲財產被殺害的?哥哥覺得是有人覬覦外公的遺產,才做出了那種可怕的事情嗎?

    如果是這樣,那他在懷疑誰——?

    是家人。

    有資格得到外公遺產的,明擺着只有家人。

    哥哥在懷疑家裏人爲遺產而殺害了外公——?

    不要,不要。

    不可能發生這種事。

    不可能發生這種可怕的事。

    可是——可是,哥哥似乎的確在這樣懷疑。

    不安的想法緊緊懾住了我的心,令我一時動彈不得。

    成一13

    與貓丸見面兩天後的晚上,成一喫過了晚飯,向那棟單人別室走去。他的目的是完成貓丸所委託的“調查”。

    話雖如此,成一已經基本沒有拜託那個怪胎學長幫忙的意思了。他覺得對方只不過是因好奇心旺盛,跟着湊湊熱鬧而已,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可靠的感覺。這樣一個外行的機動性和搜查能力,怎麼可能和警方相比。成一不由得再次意識到:自己會幻想這個稀奇古怪的小個子像小說和電視中登場的名偵探那樣大顯身手,實在是有些幼稚。

    雖然他沒理由去滿足那個好奇鬼的興趣,但說出口的事情畢竟不好反悔。而且如果不這樣做,過後不知道會被他罵到多慘——或許後者纔是最重要的原因。因此儘管心裏一萬個不樂意,成一還是走向了別室——

    走到連接走廊中段,成一停下腳步,回頭向主宅望去。

    五月和緩的夜風吹在臉上,令人感到無比舒適。

    起居室裏明亮的燈光讓鬱郁蒼蒼的樹木在地上留下影子。儘管起居室空無一人,但依然能從這裏清晰地望見大號落地窗後,起居室裏沙發罩的花紋。既然如此,當時如果真的有人經過這裏,自己應該不會看漏——成一更加確認了自己的想法。

    這還是他在案發後第一次進入別室。不,即使是在案發當時,他和直嗣二人也只是站在門口向房間裏張望而已,因此成一還是初次進入這個房間。房間的拉門開着,爲了看清屋內,成一在牆上尋找着電燈開關——他很快找到了,刺眼的光芒充滿了房間。與此同時,背後連接走廊的燈光也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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