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考慮的話,兇手無疑就在那個房間裏面,因爲那裏當時完全處於密室狀態。

    而從座位來看,最可疑的自然就是坐在遇害者旁邊的成一與神代了。有關這點,昨晚柏木警官也嘮叨過許多次。成一當然不記得自己動過手,而如果神代是兇手的話,就說明他要放開自己的左手去刺慈雲齋。但如果神代放手,慈雲齋一定會立即加以斥責。這樣一來,就只能認爲神代是在與慈雲齋事先商量好的前提下放開的手。或許兩人事先做過某種密約,商量好在降靈會上偷偷鬆開對方的手,這樣一來,那些靈異現象就基本能夠解釋了,神代甚至還可能協助他做了某些工

    作。但如果是這樣的話,維繫着他們的究竟是什麼呢?問題就在於此。原本應該處於對立關係的兩人,背後究竟藏着什麼利益關係?距離兵馬的案子已經過了兩週,警方應該已經徹底排查了案件相關者之間的私人關係。身爲大學教授助手的神代與“民間高手”慈雲齋之間如果有什麼關係的話,警方肯定早就有所行動了。但至今似乎還沒出現這種情況。既然如此,神代與慈雲齋串通一氣的說法也就行不通了。按理來說神代應該是清白的。

    這樣一來最爲可疑的人——靈媒師兩側的成一和神代,已經都從嫌疑人名單上排除了。那麼如果按正常思路去想,就只有可能是其他人把手從鄰座的手中抽出,打破大家圍成的圈,以確保自己能夠自由行動,然後在一片漆黑中偷偷繞到慈雲齋背後,完成殺人的目的。那麼下個問題就是,能做到這點的究竟是誰。

    從成一旁邊按順序看的話,下一個人就是美亞。

    但成一確信她不可能犯案,因爲當時他的手指始終能感受到美亞的小指。就算她鬆開的是左枝子那邊的手,也會因距離太遠而夠不到慈雲齋。看來美亞應該無法用匕首刺到慈雲齋的後頸。

    下一個是左枝子。左枝子想要自由行動,需要美亞與多喜枝兩個人都鬆手纔行。而且就算如此,用柺杖行走本就相當困難,想在那種情況下走到慈雲齋身邊,繼而作案的行爲恐怕更加困難。

    接下來是多喜枝。如果是她作案,就需要左枝子和勝行的協助,但這也並非不可能。在事先串通好的前提下,左枝子與勝行在會上偷偷放開她的手,並在事後保密的話,也不是沒辦法做到,因此多喜枝現在是有嫌疑的。

    勝行也同樣有這個嫌疑。如果能得到多喜枝與大內山的協助,也不是沒辦法做到。首先勝行和大內山姑且能算是站在同一邊的人,而且他與多喜枝也算是老夫老妻了。

    至於大內山,似乎就不太可能了。他如果想行兇的話,少不了勝行與直嗣的協助,但他與直嗣至少在表面上是對立關係。這與神代、慈雲齋合作的設想中所存在的問題一樣,沒有證據能證明他們私底下有關係,因此這種想法也很難成立。

    這樣一來,所有人都考慮完畢,能夠行兇的情況只有兩種。首先是多喜枝、勝行、大內山共犯的情況——如果是這樣,就需要勝行動手。另外一種是左枝子、多喜枝、勝行共犯的情況——如果是這樣,就需要多喜枝動手。

    然而在僅有的八個嫌疑人中,勾結在一起的居然有三人之多,這顯然不太可能。如果是電影或小說也還罷了,在現實中發生未免太過離譜……

    當成一昨晚想到這時,連自己都覺得太過荒唐。自己又像之前那樣,開始不由自主地懷疑起家人了。但如果神代和大內山都不可能作案的話,兇手總不至於是空氣吧?

    成一晃了晃混亂不堪的腦袋,走進了起居室。

    面對庭院的沙發上,只坐着左枝子一人。她看上去有些孤單,似乎在沉思着什麼。一頭烏黑的長髮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是那麼美麗。

    “怎麼了……在想事情?”

    成一開口搭話。

    “……啊,成一哥,和公司請假了?”

    左枝子笑着回過頭。

    “抱歉,都怪我找你說話纔會這樣。”

    “不,沒關係……反正去了也是心不在焉。”

    成一在左枝子身邊坐下。

    他用餘光偷偷望着左枝子臉上的表情,看着她纖細的鼻樑、清冽的側臉、纖長的睫毛在眼瞼上留下的影子……她好像沒太睡夠,臉色顯得有些差。

    他想起了凌晨時分左枝子告訴他的話。

    殘留意識……舉行降靈會時她之所以那麼害怕,或許就是因爲這個。因爲那件無論如何也無法向她開口說明的事——有人曾在樓梯的臺階上擺放了黑色的玻璃珠,並在那裏留下了對左枝子的惡意,而左枝子感受到了這股惡意——固然詭譎,但對經歷過那場預知夢的成一來說,這並不是件難以接受的事。既然左枝子這麼說,那就是千真萬確的。但問題在於究竟是誰,究竟是什麼人會向如此溫順老實的表妹露出惡意的爪牙?

    他不清楚,也找不到敵人的所在。

    在這種情況下,成一就算想保護左枝子也無從下手。他之前隱晦地提醒過富美和美亞等家人要多加註意,也下定決心儘可能多照看她們。儘管如此,成一終究不能二十四小時貼身保護她們,那麼現在的自己究竟能夠做些什麼?

    “啊,對了哥哥,剛纔有人打電話過來。”

    “電話……”

    “嗯,是一個名叫貓丸的人打的。”

    成一早把這茬事給忘得乾乾淨淨了。回頭一想,貓丸的確說過他很想知道降靈會的結果。案件發生後,他或許是在報紙或新聞上看到消息了吧。爲了解詳細情況,他肯定又要追問個沒完沒了了。

    “他說什麼?”

    “他要我轉告你的只有一句話——我閒下來了。”

    “我閒下來了?”

    “嗯,就這一句。”

    “就這一句?沒有其他的對我說?”

    “沒有,他說把這句話轉告給你,你就懂了。”

    懂就有鬼了,他又拿出這副我行我素的派頭了。而且奇怪的是,他是在成一睡覺時打電話過來的,但以他的性格遇到這種情況,一定會毫不在乎地讓家人去拍醒自己……

    “他好像找我有事。”

    “找左枝子你?”

    “嗯,最開始聽電話的是富美姨,但他要我來接。”

    越來越搞不明白了。那個怪傢伙,到底想幹什麼?

    “他找你什麼事?”

    “沒什麼特別的……但他問了我許多問題。例如外公是個怎樣的人,我對大內山大哥的印象之類。問了許多方面的事,真是個奇怪的人。哥哥提過的貓丸大哥就是他吧?徒步遊覽東海道五十三次的那個人。”

    “嗯,是的。”

    “他真有趣,我還是第一次和那種奇怪的人聊天。”

    或許是貓丸和她說話時的表現太過滑稽,左枝子回想起剛纔的事,不由得又笑了起來。雖然不知道貓丸有什麼打算,但如果能像這樣讓左枝子心情好轉,那就隨他去吧。不過成一還是稍稍有些擔心,他最好不要有什麼非分之想……

    晚上貓丸又來了通電話。正如成一所料——他追問個沒完起來。

    “喂喂喂喂,我說成一,出了這麼大的事居然也不告訴我一聲,你小子是不是瞧不起我?時間晚點也無所謂,昨晚那起案件發生後倒是打個電話知會我一聲啊。”

    貓丸還是老樣子,在話筒對面旁若無人般吼得震天響。成一堅信如果自己真的這樣做了,貓丸回他的一定會是——睡覺時不要給我打電話。

    “雖然光看報紙只是瞭解了個大概,但降靈會殺人這種橋段,簡直都能寫成本格推理小說了好不好。這可不是什麼隨隨便便就能遇見的事兒啊,我說你小子也太詐了吧。爲什麼發生這種有趣的事兒時,每次都是你小子恰好在場?我都要羨慕死你了!”

    “有什麼值得羨慕的,這種事發生在我家,對我而言可是個大麻煩。那幫警察剛剛還把我們家裏給搞得一團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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