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是辦不到的,對吧?”

    “沒錯,不僅如此,在向文部科學省提交計劃書之前還有幾道難關。首先需要去所屬學部的教授委員會進行諮詢並獲得認可。可如今我們人文學部必須要做的研究計劃還多如牛毛,超心理學的計劃書根本沒有被優先採用的可能。再說,就算研究計劃得到教授委員會的認可,也只是過了第一關。之後還必須讓計劃書在負責所有大學管理運營的評議會上通過纔行。而只有這個運營評議會的負責人才有權向相關部門直接提出申請——教授們得讓這位負責人充分地理解到這個計劃值得他與相關部門交涉,否則計劃書只會卡在相關部門處打太極。但我不認爲這種研究計劃能夠在評議會上通過——任何大學都不會有勇氣把‘折彎湯匙’這樣的研究計劃提交到文部科學省去。首先這會讓人質疑大學的水平,其次搞不好甚至會讓大學成爲社會的笑柄。”

    谷田部冷着臉結束了自己的話語。

    不過話說回來,爲什麼這些正徑大學的助手,無論大內山他們,還是這個谷田部,說起話來都喜歡長篇大論?——成一在心中思忖。難道是因爲平時太過專注於研究,沒什麼機會說話,導致一旦有了機會就開始說個沒完嗎?還是因爲在教授面前沒有插嘴的機會,導致他們表達觀點的慾望無法得到滿足?不過這也不是壞事,從他的話裏,已經大概可以明白這位“鐵絲男”所處的立場了。也就是說,他在大學裏應該是與神代他們站對立面的。他清楚對方脫離主流的研究無法得到社會認可,確信自己的陣營一定能贏過對方,所以纔會向局外人輕易透露內情。想必貓丸早在打電話邀請的時候,就已經靈敏地嗅到了他身上的優越感。也正因如此,對方纔會毫無防備地來到這裏見他。想都不用想,昨天貓丸一定是用肉麻無恥的花言巧語把谷田部給恭維到了天上。從貓丸對他極盡殷勤的態度上也能夠大致看出是怎麼回事。不過輕易着了貓丸的道兒,還特地跑到這裏來說自己同事的壞話,可見對方的人品也好不到哪兒去。

    “勸誡綿貫教授的衆多教授中,有位言辭激烈的人甚至這樣說過——堂堂大學在編教授,卻始終做着‘靈異現象’這種不科學的研究,這種事情光是說出來都覺得荒謬。”

    先不管這樣說是不是太不留情面,但谷田部的語氣的確很有研究學者的風格。

    “現狀就是如此,做這方面的研究只會被人當成不務正業或是個人愛好——也不知道綿貫教授到底懂不懂這一點。其他教授似乎也不知如何處理這個棘手的難題,畢竟綿貫教授對集體行爲心理的研究在學會獲得了相應的認可,教授至今做出的成績也值得我們這些年輕助手尊敬。只不過現在已經有人認爲——如果再這樣下去,就不能讓他繼續留在研究室了。但又不能去排擠打擊一位既有研究成果又有實力的教授。我的恩師有村教授和綿貫教授是老朋友,各位老師都曾想方設法想讓綿貫教授醒悟過來,可是神代和大內山他們兩個卻一直大力推崇綿貫教授的研究,真是想不清爲什麼——說實話他們簡直是在添亂,教授們想必也對他們感到十分頭疼。”

    谷田部在說話時始終皺着眉頭。貓丸饒有興趣地聽完了他的話,像只小貓似的將手伸到長着一頭亂髮的腦袋上撓來撓去,他看上去似乎非常高興。

    “說句題外話,貓丸先生,您知道福來友吉嗎?”

    谷田部喝了一口青汁味道的咖啡後,向貓丸問道。

    “嗯,我聽說過這個名字。”

    貓丸樂呵呵地回答。

    “方城先生您呢?”

    “不……我不認識。”

    成一說完,谷田部那張骷髏般的面龐微微轉向了他。

    “福來友吉是明治時期的心理學家,曾在原東京帝國大學進行催眠術方面的研究。他蒐集大量臨牀實驗案例,撰寫了一本名爲《催眠心理學》的書籍,在當時很有影響力……”

    “我記得,後來他的研究好像漸漸轉向超心理學方面了吧。”

    貓丸說道。

    “沒錯。福來教授之所以會這樣,似乎是因爲當時發生了一件怪事——某位實驗對象在被催眠的過程中,說出了一本放在桌子上的書籍中的內容,連哪一頁裏寫了什麼都說得清清楚楚。福來博士認爲這名實驗者是通過視覺以外的感官透視了那本書。在此之後,他便開始埋頭於透視和念寫方面的研究之中了。您對念寫有了解嗎?”

    被問到的成一回答:“只清楚個大概……將照相機像這樣放到額頭處,然後按下快門,是這個吧?”

    “沒錯,在電視上經常能看到冒牌貨的超能力表演者進行這種表演。但在福來博士那時還是幹版攝影(黑白相片),念寫方法與現在有些不同。那時的方式是先密封好乾板膠片,然後在無人接觸的情況下,用念力使其曝光。也就是完全不接觸光的前提下用意念讓膠片曝光,顯示圖像——當然從物理學的角度看來,這種事情純屬胡說八道,只不過福來博士似乎認爲這樣是可行的。之後他還撰寫了《心靈與神祕世界》等書籍,成爲我國首位研究靈異現象的科學家。至於爲什麼

    提到福來博士,是因爲我聽說大內山他們似乎想把綿貫教授吹捧爲第二個福來友吉。”

    “哦?第二個福來友吉嗎?”

    貓丸驚歎一聲,似乎很是欽佩。

    “嗯,不過純粹是聽別人說的,實際情況我也不太瞭解,他們似乎是想讓綿貫教授成爲國內心靈研究的代表人物。”

    “哈哈,畢竟這位教授既有名聲又有研究成果,可以成爲一塊很好的招牌對外宣傳嘛。”

    貓丸說完,谷田部表示:“確實有這個意思,但我聽說不僅僅是成爲招牌那麼簡單,綿貫教授似乎也有自己的打算。”

    “教授也有打算?不過谷田部先生,我記得福來友吉正是因爲熱衷於那些研究,纔會被趕出帝國大學的吧?”

    貓丸說道。成一不禁感嘆他了解的偏門知識還真不少。

    谷田部點了點頭。

    “沒錯,由於受到了社會和大學內部的批判,他被迫離開教職。而且據說由於他‘蠱惑人心’,憲兵們也看他不順眼。”

    “晚景如此淒涼,綿貫教授還想費盡心思成爲第二個福來博士嗎?福來的晚年應該是頗不得志吧……”

    聽貓丸這樣說,谷田部鄭重其事地說:“所謂的不得志,只是權威人士們的看法。”

    “哦?也就是說福來友吉晚年並非鬱郁不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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