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各位留意腰帶這件事,我先有個問題要問。得知兵馬老爺子的屍體被發現的消息時,最先跑去現場的人,是直嗣與成一對吧?那麼我問你們,當時兵馬老爺子倒下的姿勢是什麼樣的?”

    被貓丸圓圓的眼睛盯着,直嗣不禁側首沉思。

    “什麼姿勢……對了,是側躺在地上的。”

    “沒錯,是側躺的。身體右側朝下,就像這樣,像蝦米一樣的姿勢……”

    成一補充道。貓丸滿意地點點頭。

    “很好。那就沒問題了。然後呢,剛纔神代說靈媒師大叔是兇手對吧?那麼接下來,我有個問題要問美亞。”

    美亞向貓丸回了一個白眼。

    “美亞,還記得嗎?當神代回顧大叔的行動時曾經這樣說過——‘但我們很快就被兵馬老先生趕了回去,穴山先生就是在此之後打死兵馬老先生的。隨後他撇下老爺子衣衫不整的屍體,拔足逃離了別室。’——雖然可能不是一字不差,但大致是這個意思。要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還請訂正。”

    “嗯,他的確說過類似的話……但那又怎麼了?”

    貓丸沒有直接回答美亞的疑問。

    “不,沒什麼。如果我沒記錯,這樣應該就足夠了。接下來我有問題要問富美。”

    “嗯……什麼問題?”

    富美疑惑地反問。

    “兵馬老爺子平時總是穿着和服嗎?”

    “是的……太老爺平時總是穿着和服……”

    “案件發生,也就是老爺子被害那天也是這樣的吧?”

    “……嗯,是這樣的。”

    “那就好。怎麼樣——現在各位聽出神代的口誤了嗎?”

    貓丸說着,視線依次從所有人臉上滑過。他的臉上掛着一絲得意的表情,但又不清楚具體因爲什麼。

    “剛纔我聽神代說話時一直在想,他在描述案情時幾乎不帶多餘的修飾和比喻,言語絲毫不顯冗餘,不像我說話時總是囉囉唆唆,而是單純敘述那些簡潔而客觀的事實。他的講述很有學者風範,選擇的都是淺顯易懂的話語,不需要的內容完全不會加以描述。但如我剛剛向美亞所確認的那樣,當他在描述大叔的罪行時,使用了‘衣衫不整’來形容兵馬老爺子倒地的樣子。考慮到他的說話習慣,我覺得這並非虛指。也就是說這句話或許正如字面意義所言,講的就是‘衣衫不整’這個真實情況。但我想這應該只是神代說漏了嘴。聽好,據直嗣和成一所說,兵馬老爺子側躺在地上——蜷曲着身體,姿勢像蝦米一樣。但首先,這種姿

    勢是完全談不上會‘衣衫不整’的,因爲和服的穿着特點是右衽。”

    貓丸把左右手分別放在他穿着鬆垮垮的外套的胸前。

    “首先像這樣,把右邊的衣襟貼在身上……”

    他先將自己的右手擡到左胸。

    “然後再將左襟壓在右襟之上,這纔是和服的正確穿法。”

    接着他做出了將左襟壓在右襟上的動作。

    “也就是說要穿和服的話,必須將右襟貼在胸前,再將左襟壓在右襟之上。只有在死者入棺時纔會反過來穿,而平時在外側的從來都是左襟。即使多加一件外套也是同理。既然如此,露在外面的自然就是左襟。既然這樣,請各位想一想,當兵馬老爺子倒下時,他是身體右側朝下——即左側朝着天花板。這樣一來衣襟會怎麼樣?由於身體左側朝上,因此和服是像被子一樣輕輕蓋在老人身上的,而絕不應該出現‘衣衫不整’的狀態。如果兵馬的狀態能夠被稱作是‘衣衫不整’,那他的形象只能想到是左襟徹底掀開,小腿露在外面。但事實是任何人都沒有表示過兵馬當時是那樣的。於是我想,也許兵馬老爺子只是在某一段時間內處於他所說的狀態——也就是說只有在被神代殺害的時候,他是以‘衣衫不整’的狀態倒在地上的。我想兵馬老爺子剛剛倒在地上時多半是仰面朝天,下襬掀開,身體呈‘人’字形躺在地上的。也正是因爲這幅畫面留給人的印象太過強烈,才令神代在描述案情時說漏了嘴。”

    說到這裏,貓丸的表情突然嚴肅起來。

    “而在那天,兵馬老爺子所繫的不是角帶,而是兵兒帶。兵兒帶各位都瞭解吧,就是帶幅很寬,直接系在腰上的那種。”

    說來是這樣的——成一回想了起來。當他灑水時在院子裏看到的外公,以及後來在起居室裏看到站在別室門口的外公,他的腰後都耷拉着狗尾草一樣的帶梢。

    “於是,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富美。那時——也就是你發現兵馬老爺子死亡後跑去餐廳的時候,我記得你說的是——‘太老爺他死在別室裏了。’”

    “嗯,是的。”

    富美重重地點了點頭。

    “這件事你確認過嗎?因爲無論濺出多少鮮血,光看一個倒下的人,應該還沒法判斷他究竟是生病還是單純受傷而已——所以你當初一定是進入別室,確認了老爺子的狀態。不然你是不可能知道他已經死了的。”

    “嗯,我當然確認過。”

    富美說道。看着直嗣給自己的香菸越來越短,貓丸戀戀不捨地揉滅了手中的半支菸。

    “很好。那麼我們說回旅館腰帶的話題——爲什麼我們睡覺時會把腰帶系在腰部側面?我想大家都很清楚,因爲系在腰後會被硌得很疼。睡覺時如果是平躺,腰帶打結的部位會正好硌到後腰——因爲這樣,大家都會把腰帶系在側面。讓我們再次回到案件中來——當富美髮現兵馬老爺子倒在地上時,一定非常擔心他的安危。因爲現場情況再怎麼說也沒法立刻讓人聯想到這是一起殺人案,她以爲老人是生病或者受傷,怕他後背硌得難受——就算沒有刻意去想,也會在潛意識裏感到擔心。如果是生病的話,那更不能讓腰帶在背後打的結阻礙呼吸了。儘管她在抱起老爺子後確認對方已經死去,但還是無意間將他的身體側着放在了地上——我是這樣認爲的。而後來除了警察之外,富美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因此除了富美、警方和兇手之外,沒有人知道兵馬老爺子最開始是仰面倒下的事實。後來神代在談話時不經意間說漏了嘴,而富美注意到了這一點,於是她通過與我相同的思考方式找出了兇手的真正身份。所以富美,你實行了自己早已做好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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