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接聽了。中年女性的聲音。有點深沉的感覺。
他嚥了咽口水。
[那、那個。是森川家吧?]
[嗯、是的]
內心的我、心中一緊。森川這姓對與我來說、就是會讓我起這種反應的東西。
[那個、我是足球部的經理——石田。]
他就那樣子的用上了假名。聽到自己的聲音說出這個樣子的話來、我愣了一會兒。
不過這場合、假名什麼的還不算是問題。
這該不會、在我裏面的是森川前輩吧?
不是吧。
在內心的我呆住的時候、我繼續說到。
[——森川隊長在嗎?]
然後、等待着對方的回答。
果真如此。當聽到足球部隊長的姓是森川、經理是石田的時候。這明顯是、我們學校的足球部。
所撥打的地方、有正是森川前輩的家裏。
那、他該不會。
不是吧。
根本就沒有想過、進到我身體裏的傢伙,竟會是我所認識的人。
並且、還是——森川前輩?這不是真的吧?
被這思緒所攪亂着、那一瞬間,我呆住了。
而此時、耳邊又響起了聲音。我急急茫茫地湊上聽覺神經、生怕聽漏掉一個字。
但,對方好像還沒有會話。
異樣漫長的等待。
雖然、我盡力的壓抑着、但還是變的有點喘。鼻息聲都聽得到了。
從電話那頭終於傳來了聲音。
[——達郎在昨天晚上、去世了。]
誒?剛纔說了什麼?
森川前輩……去世了?
誒、騙人的吧、爲什麼?
爲什麼?
[現在還在混亂之中、非常對不起——]
然後、電話被掛斷了。嘟、嘟的在耳邊重複着。我緩緩地拿下了話筒、放回電話機上。嗶、嗶的卡片被吐了出來。
緩緩地、吸了一大口氣、吐出。
[果然、我已經死掉了]
從我嘴中漏出了這麼一句話。
兩個具有衝擊性的事情、同時變的明瞭了。
昨夜、進入我身體裏的人是、森川前輩。
並且、森川前輩的身體、在昨天夜裏已經去世。
就是說、事情是這麼發生的。首先、他死掉了、而靈魂本應該是到天國去的、但卻被我的招魂者體質所吸引着、而進到了我的身體裏面來。
而我、則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這樣的話、就明白了。如果是森川前輩的話、我會這麼做的。能接受的話、就用這身體來接受。而他、不想這麼快就英年早逝。他對這個世界應該還留有迷戀的。
兩者利害一致。
我自己、對於他的死、我的招魂者體質,是什麼都不知道、這是上天的安排吧——雖然不知道是神還是佛祖、但還是按照着各自的希望、安排下來了。
所憧憬的森川前輩、現在正在我的身體裏面。
這就是愛的力量吧。
但是、很可惜、這只是我的單相思而已。他在生前、應該連我的存在都不知道。我只能在遠處、靜靜地注視着他。
他收下我昨天送的巧克力了嗎?讀了那封信了嗎?
明白了、有一位叫御子柴里美的女生喜歡他的事情了嗎?
難不成、他明白了,所以纔來到我這兒?
話說回來——
爲什麼前輩會突然去世了?昨天不也好好的來學校了麼——雖然沒有看到本人,不過鞋子倒是好好的放在了鞋櫃裏。所以、昨天肯定是來學校了。
但、一天都還沒有過去、怎會突然的就去世了。
事故?又或是別的什麼?
(告訴我、快告訴我啊!森川前輩)
但是、無論我怎麼詢問、都無法傳到他那兒。明明就在身邊的說、聲音卻無法傳達過去。現在、我所被允許的事情、只能在一旁看着他、看着他使用我的身體而已。
往自家撥了電話、卻又一次被母親告知、自己的死亡——森川前輩、接下來會怎麼做呢……。
我預想着,該不會、就這個樣子潛到森川家吧?
但是、結果和我的預想相差甚遠。
出了電話亭後、森川前輩思索了一會兒。因爲、視線沒有停留在任何地方、所以明白。
在想着什麼呢?
是關於要怎樣渡過今後的長期命題嗎?
又或是、總之眼下要去哪兒的短期命題嗎?
嘛、以後的事情先放一放,總之、現在想回家啊。不回家也行、到一個沒有人煙的地方也行啊。好冷啊!
但是,這可能已經不關我的事了。這身體、到昨天爲止還是我的、但現在已經不是我的身體了。
在將來、這身體還有可能回到我的支配下,所以希望這期間、森川前輩不要做出什麼奇怪的事情就好了。但是、我要是永久的喪失掉這身體的支配權的話。
那麼我連,把這御子柴里美的身體,稱之爲『我的身體』這件事情都辦不到了吧?
發展到這部田地的話、那我,無論這身體做了什麼事情——就算是穿上不成體面的衣服,都輪不到我來害羞的。
並不是我被人嘲笑、是他被人嘲笑。而那嘲笑則是不正行爲、因爲、他還沒有適應這具叫做御子柴里美的身體。不知道這事情,而只看到表面就在那嘲笑的傢伙、讓他一個人笑去吧。如果,真能那麼輕易的認爲的話。
但是——辦不到。我這個人格和、身體是不可分離的關係。是這十六年間、慢慢培養出來的。這十六年間、我一直壓抑着一些東西、努力着,而最終成爲今天的我、現在這個樣子的我。而現在、卻要讓我在邊上看着、我的身體被別人糟蹋。這讓我黯然落淚啊。
所以、
(總之、先到個沒有人煙的地方吧)
明明是這麼想的。
而此時、我卻開始走動起來了。注意到、前方有個巴士亭。那兒、站着很多人、在等待着即將到來的巴士。
而、看到那兒的我、邁出了腳步,朝那兒走了過去。
只要在這裏上車用我所擁有的定期乘車劵的話、就可以直接到學校了。
到了巴士亭後,我直接排到隊尾去了。從外頭看的話、會覺得我很平靜、但是內心的我一點兒都不平靜、是非在意旁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