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凡的聲音雖不大。
在這安靜無聲的病房中,卻猶如一個炸雷。
所有人都面露驚訝,循聲望向他。
其中安聖松更是視線微掃,俯視着躺在病牀上的姜清順。
手搓銀針,頭也不擡的冷笑一聲。
“是我聽錯了,還是有人敢說我的醫術是胡鬧?”
陸凡並不迴應。
反而看向姜宇山,篤定地說道:
“姜老爺子的怪病,這人治不好。”
姜宇山一愣之下,身旁的安聖松已是赫然而怒,拂袖轉身,目瞪陸凡。
“我安聖松年少學醫,成名前行遍南茨北茨,遇見多少疑難雜症,多少不治之人。但凡有一人沒有藥到病除,也留不下這個人盡皆知的‘安藥師’名號!”
“別說你一個黃口小兒,就算全省的成名醫師,也沒人敢對我的醫術指指點點!”
病房衆人,皆知安聖松所言不虛。
一開始,被醫好的病人都尊稱安聖松爲神醫,被他執意婉拒了,才成了名震南北的‘安藥師’。
頓時,責難的眼神從四面八方落在了陸凡身上。
“我沒說你醫術不行。你天資不錯,又肯下苦功,醫術是有幾分造詣。但姜老爺子這怪病,單憑醫術是治不好的。”
陸凡看了一眼連呼吸都冒着白氣的姜清順,微微搖頭。
“狂妄!”
安聖松冷笑一聲。
敢站在高處對他安藥師評頭論足,這小子算什麼東西?
安聖松哼了一聲,懶得和陸凡口舌之爭,扭頭問姜宇山。
“姜傢什麼時候出了這麼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輩?目中無人,不知禮數!”
姜宇山神情極其尷尬,看一眼陸凡,吞吞吐吐的進行介紹。
“這位是陸凡,陸先生,姜家的救命恩人,今天是特意請他來做客謝恩的……”
“他配得上被稱先生?”安聖松聞言搖頭,“如今這尊稱也越來越被濫用了。”
姜宇山陪着笑不敢說話。
此刻的他,左右爲難,給哪邊幫腔都不對。
安聖松看了他一眼,見姜宇山竟沒有打算將對他無禮的陸凡當衆教訓一番,頓時嘴角浮現一絲冷笑。
他擡手將銀針收回行囊,重新背上。
“我隨你下山,救你父親,是看在姜家數百年製藥、傳承中醫的份上。”
“沒想到一來就受人欺辱,這倒也罷了!”
“可姜家竟然連一個敢仗義執言的人都沒有,任由這黃口小兒出言不遜,對我大放厥詞。着實讓人心寒!”
安聖松說着,乜斜了姜宇山一眼,故意嘆口氣說道:
“既然對我安聖松的醫術如此沒有信心,這人我也不敢救了!等這位‘先生’說誰能救,你再請誰去吧!”
說罷,作勢轉身要走,着實把姜宇山給嚇了一跳。
安藥師不救,偌大的北茨,哪還有醫生能救?
就算外省還有能人高手,看老爺子這副樣子,只怕人請到,也根本來不及了。
“安藥師,您別置氣,先救人要緊!”
姜宇山趕緊將出路側身擋住,對着安聖松一躬到底。
“是很要緊。老爺子這狀況,你也看到了。”
安聖松乜斜了陸凡一眼,姜宇山聞言神情更加焦慮。
沒想到安聖松話鋒一轉,斬釘截鐵的說道:
“你不當衆把這個目無尊長的小子給轟出姜家大門,我絕不出手救人!”
姜宇山當場呆住。
多年在生意場上練就的圓滑週轉,此時一句也說不出來。
一邊是唯一能救父性命的安藥師,一旦被氣走,姜清順性命休矣!
另一邊是對姜家有救命之恩的陸凡,專程請來做客謝恩,以後還要拉攏攀附,怎麼可能當衆轟出門去?
姜宇山徹底傻了眼。
他人生至此,還從未遭遇過如此兩難的抉擇。
正在他艱難的籌措詞彙試圖緩和這針鋒相對的局面之時,陸凡突然先開了口。
“還不如我們兩人直接對峙,用結果說話。”
安聖松冷冷的一翻眼皮:“就你,你配?”
“別問我配不配,我就問你敢不敢?”
陸凡激將一問,心高氣傲的安聖松果然上鉤。
“我不敢?”安聖松仰天大笑,聲音裏毫無笑意,“你想怎麼判輸贏?我讓你決定。”
陸凡心平氣和的微微一笑。
“我們來賭。就賭你能不能治好姜老爺子。你救活他,我任你處置。如果結果如我所說,你治不好……”
陸凡突然擡手一指安聖松腰間垂懸的一塊玉佩。
“……這個就歸我。你敢不敢賭?”
安聖松低頭一看,臉色一變,擡頭面沉如水。
“小子,希望你能口出狂言,就能說到做到。”
陸凡一笑:“駟馬難追!”
安聖松沉默的注視了他三秒鐘,陸凡乾脆走進了病房裏,以表明不會尋機逃跑的態度。
“好。”
安聖松赫然轉身。
他推開病牀邊的醫護人員,只留下了守護在姜清順身邊的孫女姜梓琳。
此時姜梓琳早已雙目淚垂,眼眶微紅,梨花帶雨楚楚動人。
看見安聖松猶如看見爺爺的救命稻草一般,泣聲說道:“安藥師,你快救救我爺爺吧!”
“真是個好女孩兒,別擔心,誰不知道我安藥師藥到病除!”
安聖松一邊說着,一邊伸出手去,撫摸着姜梓琳嬌嫩的面頰。
看似爲了拭去姜梓琳面上的淚水,卻撫來摸去,竟順勢摸上了姜梓琳渾圓的肩頭,在嬌嫩的肌膚上細細摩挲着。
姜梓琳靠坐在病牀牀頭,除了昏迷不醒的姜清順,其他的人視線都恰好被安聖松以身形特意遮擋。
這番動作,只有身在近處的姜宇山或能得見。
但他卻咬緊牙關裝作什麼都沒有看見,一句話也沒有說。
倒是姜梓琳,悲痛之中還未完全喪失理智,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之後,馬上閃電般的向後一縮,勉強躲開了安聖松的撫摸。
這時,她才隱約想起,與安藥師’中醫聖手‘齊名的,還有他那廣爲人知的好色程度。
坊間早有傳聞,安藥師尤其鍾愛年輕貌美的妙齡女子,屢屢借治病之機趁機揩油,多少病人家屬親眼見證,但礙於人命關天,敢怒而不敢言。
姜梓琳下意識地看向最近的姜宇山求助。
卻見姜宇山刻意移開了視線,面上滿是不忍之色,隱匿着怒火。
原來,爲請動安藥師下山救父,姜宇山不得不做出允諾——
只要能救活姜老爺子,就把讓姜梓琳嫁給安聖松。
只有這樣的代價,才能請動安聖松並且保證他全力救治。
見姜梓琳躲開了,安聖松倒也不急。
能享受的好日子未來長了去,只要他眼下先能救起姜老爺子。
安聖松一念至此,安定心神,將注意力徹底集中到了病重的姜清順身上。
只看一眼,他便搖了搖頭。
“把這些都拆走吧!老爺子這是寒毒入體,這些管子插着,沒有一點兒用處。”
安聖松話音一落。
姜宇山、姜梓琳還有在病房外圍滿等候的姜家人同時面露喜色。
省醫頂級醫生會診都沒能查出病因,安聖松一眼就看了出來。
果然不愧於‘中醫聖手’的名號!
“既知病因,那治療……”
姜宇山小心翼翼地試探着問道。
生怕聽到不詳的答案。
“有病因,就有藥治,你以爲我安聖松’藥到病除‘的手法是說着玩兒的嗎?”
安聖松不滿的掃了他一眼。
“不敢,不敢,請安藥師務必救起我父親!無論需要哪多少種中藥,您只管開口便是!”
姜宇山擔心藥方冷僻,正盤算着安排所有的姜家人全城找藥。
沒想到安聖松卻搖了搖頭。
“治姜老爺子,無須用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