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紫紅 > 第217章 (二百十七) 住店
    一行走到半途,突然傳來噩耗:太后菩薩哥薨了。

    據悉是有人密報北府宰相蕭浞卜、國舅蕭匹敵謀反,太后怕被株連,自戕而亡。此事一出,朝野震驚,牽連甚廣,除了蕭氏一干被打成黨羽的朝臣,耶律氏也不乏有皇族牽涉其中。

    耶律宗徹獲悉此事,驚怒交加,痛徹心扉。

    就算是傻子都知道,皇位交替在即,這樁棘手大案本該由他處置,而眼下會鬧得滿城風雨,很大程度是他那位可汗皇兄處心積慮在推波助瀾。皇位之爭敗北,他料到對方會做垂死掙扎,只是萬萬沒想到耶律宗釋竟喪心病狂到連親生母親都不放過。如今,上京人人自危,連在京城療養的赤練軍副帥蕭離也被安了個協同謀反的罪名,要不是新嫁娘聞羽機敏想方設法把消息送出城,只怕這會兒耶律宗徹還被矇在鼓裏一無所知呢。

    出了如此大事,耶律宗徹不得不回京周旋。不過他堅持把大隊人馬留下,命耶律晉琛、赫賀務必保護好展昭一行。

    臨別在即,展昭殷殷叮囑:“王爺此去務必小心,可汗不是好相與之輩,會弄出如此大的動靜,一定有所圖謀。”

    耶律宗徹微微挑眉:“展大人這是在關心我?”

    展昭按住一旁脾氣暴得差點拔劍的白玉堂的手,平靜道:“王爺若是出事,月如和她腹中的孩子便成了孤寡,絕非展昭所願。此外還有聞將軍與蕭副帥,上次未來得及在上京討上一杯喜酒,展某深感遺憾,遂早早備下滿月禮,希望這次的禮能送出去。”

    提到蕭離,耶律宗徹收斂輕佻,沉穩道:“放心,蕭離跟隨本王多年,情同手足。無論如何,本王都會把他救出來。”

    送別赤王,一行繼續南下。

    按說上京的變故尚波及不到京畿外圍,但不知怎的,展昭心中就是有股說不出的不踏實。在與耶律晉琛商榷後,一行加快了腳程,日夜趕路。速度是提起來了,但天有不測風雲,幾場急雨後氣溫驟變,白玉堂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展昭的咳疾發作了。

    雖說這咳疾是當初吐出幼蠱時傷了喉嚨,算是一個無法治癒的病根,但治不好,不代表不去治。最起碼白玉堂看展昭咳得前心貼後背,心疼地受不了,想着哪怕是緩解下也是好的。於是在途徑一處村鎮,白玉堂堅持住店好爲展昭熬藥調理。

    他們住的是這鎮裏唯一的客棧,一羣人滿滿當當擠進去,僧多粥少,房間不夠分不說,還特別扎眼。最後還是耶律晉琛出的主意,他帶一部分人貼身保護,剩下的由赫賀領到鎮外尋牧民借宿氈帳。

    這個村鎮,漢籍遼民居多,保留了很多漢人風俗。契丹乃遊牧民族,沒有搭竈臺的習慣,一般都是就地生火用大鐵鍋烹煮食物。但這個客棧卻有個像樣的後廚,白玉堂大喜,不但借地煎藥,更順手做了幾道小菜,興沖沖端到房中。

    進房時,恰見趙禎正幫咳得厲害的展昭順背。若是換了別人,哪怕碰展昭一根手指,白玉堂早跳腳了。偏偏趙禎天生親和不存半點侵略感,白玉堂不但不引爲情敵,更感激地朝他點點頭。

    趙禎做人極有分寸,也最知情識趣,見狀連忙離房退了出去。許是這一路多是喫乾糧,嘴裏早淡得沒了味兒,乍見那幾碟精緻的江南菜餚,展昭眼睛頓時一亮。他忍住咳也走過去,對白玉堂戲謔道:“依白兄這廚藝,以後若是開個酒樓,倒是穩賺不賠。”

    白玉堂遞了張糠餅給他,傲笑道:“天下誰人有資格叫五爺當伙伕?也就你這隻貓得了便宜還賣乖。這一桌可是爺的心血,不許剩半點啊。”

    展昭苦着臉:“我一個哪喫得完?”

    “喫得完。”

    展昭聽白玉堂一副很肯定的語氣,還以爲他會坐下跟自己同桌分食。哪想人走過來僅是把他按坐凳上,隨後仍站身後在他頸部不停揉穴。展昭當然知道這是在幫他止咳,早前呂夢澗在時有施展過,許是臨走前呂老把這技法教給了白玉堂,看他嫺熟的模樣,應是私下沒少演練。

    想到白玉堂爲他如此殫精竭慮,就覺有一股暖流馳過心田。展昭努力止了止咳,拍了拍白玉堂的手,溫聲道:“玉堂,不必揉了。再不喫,飯菜就涼了。”

    “貓兒你喫。我再幫你揉會兒。久咳傷肺,可不能讓這惡疾愈演愈烈了。”

    展昭眼透落寞:“一個人喫,沒滋沒味的。”

    白玉堂難得見展昭這般,心癢得厲害。他從身後圈住展昭,曖昧地鼻息噴在展昭耳側:“當真那麼想我陪你喫飯啊?那也行。不過呂老說了,這揉穴手法一旦施展不可半途而廢,所以我暫時還空不出手。”

    展昭哪能聽不出白玉堂這是耍賴在那調情呢。他不像白玉堂臉皮厚,人前人後葷話不忌,平日有外人在,該守的禮法他總得守,然若兩人獨處,又另當別論了。

    展昭知道的,自己其實打心底很縱容白玉堂。或者說白玉堂對他越渴求,那份逾越世俗所帶來的不安就越淡薄,才能讓他放開懷抱有所放縱。

    一如此刻,白玉堂說空不出手,他就甘願做他的“手”。

    夾一筷子菜遞過去,本以爲白玉堂會笑眯眯地張口吃了。誰想他撇撇嘴道:“我不喜歡喫這菜。”

    展昭耐着性子一道道菜換夾過去,誰想白玉堂始終拿喬不喫。展昭微微蹙眉。生氣倒不至於,只是不知白玉堂何意,一邊思索一邊鬼使神差地把最後那筷子菜送到了自己嘴裏。誰想不及咀嚼,白玉堂突然側首吻落下來,用脣舌撬開展昭毫無防備的嘴,將裏面的菜捲到自己口中。

    展昭目瞪口呆地看着白玉堂嚼後嚥下,看着他雙眼享受得眯成一線,又看着他滿含挑逗地舔了舔沾了油光的上脣。

    “果然,貓兒親口喂的食物纔是世間最美味的。”

    展昭的臉又不爭氣地熱騰騰起來。

    他從不覺得自己有哪裏會比不上白玉堂。但對於調情,他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的稚嫩,不服不行。白玉堂像是有用不完的巧思,每天變着法子施展在他身上,總能把他逼得兩頰充血,臉紅心跳。關鍵是,這些逾矩的行徑,他本該抗拒,可偏偏被那雙深情的桃花眼凝望着,被那酥軟帶着點撒嬌的口吻絮叨着,他就不由自主妥協了。

    “我餓了,貓兒。你若不趕緊把我塞飽,我這隻喫貓鼠可就……只能兇性大發,喫你了。”

    展昭想到白玉堂演示的那新式喂法,就又一陣臉紅耳熱。禁不住白玉堂挑逗眼神地頻繁催促,他羞赧着咬下一塊糠餅,眼見白玉堂再一次俯下身欲貓口奪食,門突然毫無預兆地“砰”一聲被推開了。

    耶律晉琛拉着趙禎,笑着走了進來,朗聲道:“就聞到這屋裏香氣逼人,原來做了一桌好菜啊。”

    展昭被這突如其來一嚇,加上以嘴餵食羞恥心爆表,心跳極具加速下倒吸一口氣,直接把糠餅吸溜進嘴裏嚥了下去。不過沒經咀嚼的食物畢竟粗硬,不上不下哽住了喉嚨,嚇得白玉堂趕緊幫他拍背,把噎住的食物吐出來。好不容易等展昭氣息順了,耶律晉琛還沒意識到是自己的到來引發的意外,仍大剌剌道:“一起喫個飯,不介意吧?”

    白玉堂氣到發飆:“老子做的飯不是給你喫的。你不配,出去!”白玉堂此刻已在心裏默默認定,那赤王把耶律晉琛留下來就是換湯不換藥,繼續給他添堵的。

    “什麼人嘛,這麼小氣。”耶律晉琛一邊嘟囔一邊拉着趙禎往外走。被衝過來的白玉堂一把分開兩人,只把耶律晉琛一個推到門外。

    趙禎被白玉堂拉到桌邊,看他一副吃了火雷彈氣炸的樣子,心裏越發忐忑。“呃……我也不配。要不,我也出去?”

    展昭忍不住笑了,擡手給了白玉堂一記板栗,嗔怪道:“你啊,收收你的火爆性子,嚇到官家叫他誤會了。”拉趙禎坐下,展昭又道:“不妨事,玉堂留下官家,就是讓你同我們一起用餐。”

    三人一掃先前不快,重振心情,邊喫,邊談笑風生。

    對白玉堂來說,趙禎雖是情敵,但他信任他的人品,對他從不設防。而趙禎雖仍深愛展昭,卻並未辜負白玉堂的信任,一舉一動皆發乎情止乎禮,從未逾矩半點。

    夜深了,趙禎本就是與展白二人擠一間的,他把房中唯一的牀讓給兩人,自己則睡在了一旁的矮榻上。許是與展昭睡在同一屋檐下,趙禎始終難以入眠,開始不敢動只得假寐,等聞聽牀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這才悄然起身。

    輕手輕腳走到牀邊,入眼的一幕早有預料,卻仍讓心境無比複雜。只見牀上兩人面面相對,展昭枕着白玉堂的左臂,而白玉堂右手則勾着展昭的後頸,那姿勢就像是把人攬到懷中入睡一般。兩人的面容皆無比安詳,甚至嘴角微微上翹。

    趙禎幽幽看着,一時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羨慕多點,還是嫉妒多點。許是內心的矛盾不斷激劇,讓他只覺口乾舌燥。走到桌邊本想倒點水,但卻發覺壺裏滴水不剩。趙禎無奈,只得提了個空壺,出門找店家倒水。

    他看掌櫃的趴在櫃檯上,以爲是夜深睡着了,於是叩了叩櫃面,想把掌櫃喚醒。可怎麼都叫不醒,於是趙禎用手推了推,卻發覺掌櫃身子一軟滑到地上。趙禎心一緊,伸手探去,發覺掌櫃早沒了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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