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紫紅 >第79章 (七十九) 征程
    行圍比獵後,耶律宗徹深居簡出,赤王府一度變得風平浪靜。倒是契丹朝局開始莫名動盪,可汗勢力屢次出現紕漏,被折騰得焦頭爛額。先是耶律久保族宗不知從哪得到消息,竟知曉了可汗多疑命畢克加羅羅暗殺之事,其族人大怒,隱隱有些倒向赤王,朝堂上擺開陣仗與可汗對壘,態度強硬,明裏暗裏施加不小的絆子。所幸元太妃蕭耨斤與其家有舊,鳳駕親至前往說情,算是稍許緩和了恩怨。

    然不等可汗勻口氣,手下又有重臣接連出事,不是自請辭官便是事犯罷免。想來是赤王對可汗頻繁的卑劣手段已不再容忍,故而一出手(shou)雷厲風行,將本就分庭抗禮的朝局攪得越發混亂,人人自危,連本已打算站隊的一些個朝臣貴戚嚇得俱收斂了態度,只敢遙遙觀望。說來可汗耶律宗釋也是個狠辣果敢之人,倒不懼內鬥,欲順勢一分高下,誰知就在此時,西邊傳來党項人擾邊的煩心事,宰相令蕭思賢作爲中立派看兩兄弟勢同水火,於是積極上奏赤王領兵。一衆大臣附議,可汗終究只得顧全大局,重新將赤王封回南院大王一職,兼平西兵馬大元帥,算是暫時妥協和解了。

    說起党項人,原與契丹也算是蜜裏調油的附庸關係。大中祥符三年,遼封李德明爲西夏王,又得宋默認執政,多年來一直奉行“聯遼睦宋”之策,使其政權在和平環境下得到了有效鞏固。

    遼夏本是甥舅之國,倒也相親,誰想李德明之子李元昊橫空出世,文韜武略,勇武有謀,這幾年更是野心勃勃,四處征戰,威名遠播,其勢力不斷壯大。爲了拉攏穩住李元昊,耶律宗釋曾親封宗室女爲興平公主,遠嫁聯姻。李元昊志若鴻鵠,根本不爲所動,先回鶻,後吐蕃,攻城掠寨幾乎未嘗敗績。尤其年前,李元昊繼位,他又以“婚好之誼”派出宣徽南院使、朔方節度使蕭從順,潘州觀察使鄭文囿到興州,封李元昊爲新任西夏王。哪知元昊態度倨傲,雖不若對待宋使那般故意刁難,卻也再沒了以往的恭敬,神色間俱是敷衍。

    耶律宗釋聽蕭從順等人回稟後甚爲惱怒,知其羽翼已豐,又得到元昊正積極籌備建國稱帝的消息,妄想宋遼夏三國鼎立。忌憚之餘,聯合朝中謀士定下一計,假扮宋人策反吐蕃贊普唃廝囉,叫其歸附大宋,以此轉嫁李元昊野心的方向,徹底視宋爲眼中釘,契丹也好營造出“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大喜局面。元昊上當,出兵河湟吐蕃,攻佔了貓牛城,只是隨後又不知是何原因突然偃旗息鼓了。如今不去攻宋,卻來頻頻擾他契丹疆土,看來定是一些不利契丹的真相流了出去,纔會遭致李元昊生出試探報復之心。

    涉及軍政大事,耶律宗徹只得暫且放下私人恩怨,整頓三軍,不日開拔。

    大軍前赴後繼,浩浩蕩蕩。契丹大多騎兵,不過有重騎與輕騎之分,因物資緊缺,輕騎爲主,重騎只有赤練軍中組過一支萬人具裝甲騎。具裝,馬鎧也;甲騎,人鎧也。這支隊伍由中路大將耶律晉琛統轄,驍勇善戰,能攻能守,無往不利。可惜裝備到位了,機動差些,行軍時往往綴在後頭,只比步兵稍好些。

    耶律晉琛神色鬱郁,駕馬行在重騎隊列之中。他身前半個馬身的是此次的統帥耶律宗徹,而與其並駕齊驅的則是捷豹營主將聞羽。一個銀白鎧,一個銀灰甲,相得益彰,倒是十分登對。當然,耶律晉琛鬱悶的自不是這突然冒出對他們家統帥有點意思的女將軍,反是他們身後緊隨的那輛王府馬車。因爲他實在弄不懂赤王爲何要將那麼一羣身份成謎的人帶去戰場。

    車外溫嶺暫充車把式,車廂內另又穩坐三男一女。耶律晉琛除了認得展昭與溫嶺,其餘一概不識。也不怪他,要是他知道車裏不但有叱吒江湖大名鼎鼎的錦毛鼠,就連大宋的一國之主都在裏頭,估計下顎能直接驚到脫臼了。

    接下此戰非耶律宗徹所願,倒也解了他一時燃眉之急。宋帝到來固然令他結盟心願達成,然趙禎護展昭之心十分執着,堅持要其歸國,他雖用月如作得牽制,但也心知並非長久之計。果然,展昭擔心趙禎安危,爲送官家還朝終是向他請辭。他不願看那人就此離去,須知人生無常,一別經年,哪怕尚且無法真正情意相通,但至少日日看得見摸得着也總好過夜夜相思。

    靈機一動,突然省起邊境處有一個與三國國土接壤的蒲噶族,又名藥族,雖只數千族人規模,卻因背靠兩座寶山,頗負盛名。山中珍稀藥材無數,而蒲噶族世代以研藥治病爲主要謀生手段。跟大宋每城每鎮皆有行醫問診的大夫不同,遼夏兩國之中本就甚少有人學醫,就算想學,也缺乏醫術底蘊。因此蒲噶族人在兩國之中炙手可熱,往往能走出山裏的醫術皆十分高明,堪比國手。想到月如的癡症看了不少上京名醫毫無進展,耶律宗徹故意將蒲噶族的訊息透露給展昭,果然願者上鉤,不但展昭暫時打消了返回宋境的念頭,就連宋帝與白玉堂聽說後也是一番長考,表示要一同前往。於是一行人便這樣上了事先安排好的寬敞馬車。

    行了一路,聞羽也算看出些端倪,忽而調侃笑道:“王爺真是體貼,爲佳人備下如此舒適的馬車,還親自開道,只是不知她懂不懂王爺的心呢?”

    耶律宗徹視線掃過聞羽美麗的臉龐,隨後冷冷瞥了眼耶律晉琛。耶律晉琛自是知道什麼該聽什麼不該聽,忙驅使坐騎降下速度,連帶着要車伕也慢下來,與前方兩人拉開一定距離。他以爲聞羽口中的“她”指的是車內那名絕色女子,心想這聞將軍平日對赤王有意,但也不曾外露,今日倒好,醋味滿溢了。

    見耶律宗徹仍愛搭不理,聞羽又道:“原本朝堂上被王爺請旨要我捷豹營參戰,我還存了幾分竊喜,如今看來倒是借了那女子的光。想來王爺是怕行兵打仗帶上女眷遭人非議,故而才捎上我捷豹營的吧?只是不知王爺這般顧慮周全,究竟爲的是她,還是他呢?”

    耶律宗徹望向對方,眸光甚是深沉。“聞將軍,本王不喜與信任之人打啞謎,反之亦然。你知道便知道,毋需多言,是或不是,知曉結果於你又有什麼好處呢?”

    聞羽沒想到赤王竟會說信任她,倒有幾分意外,聳肩而笑,無奈道:“王爺說的是。其實很早之前王爺就暗中對聞羽表態過,或許是我仍心有不甘吧?”轉而看向馬車方向,“只是王爺,我固然是癡心妄想,那你又如何?那人可不是憑你現時現今的地位、全心全意地付出就可以輕易拿下的。而且照我看來,你的對手好像還不少嘛。王爺竟連情敵都包容得下,還妥帖安排,度量之大,倒叫聞羽刮目相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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