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紫紅 >第103章 (一百零三) 族會
    元昊見盯梢展昭的部下回轉,連忙問道:“如何?”

    “王上放心,一整日除了昆姝進過展昭房中,旁人他一個也沒有接觸。終日房門緊閉,一步未出。”

    “這倒奇了。按說薩爾朵採回的乃是大補氣血之物,入藥煎服後,展昭理應逐漸康復纔對,怎會久纏病榻?”想到什麼,又問:“你確定展昭整日皆在屋中,而不是使了什麼空城計吧?”

    那部下道:“王上放心,屬下時不時從半開的窗外確認過裏面的情形。”

    昆兀插言道:“關於這點,王上不必憂慮。我問過小女,她言展昭血虧雖復,但本身還有其他沉痾痼疾,長老爲與他徹底調理身體,故命其一直臥牀靜養,近來就連薩爾朵也鮮去打擾。”

    元昊聞言,眉宇非但未有舒展,反而蹙結更甚。最煩心的人居然毫無動作,反而讓他覺得有那麼點不尋常,隱隱生出不安之感,總覺得疏漏了什麼重要的關鍵。

    就在元昊反覆梳理心中疑竇,外頭有人啓稟,堇色上人回來了。

    元昊大喜,親自將人迎進門,殷勤備至。

    堇色上人好整以暇地抖去一身風塵,纔在元昊等人期盼的目光下告知党項大軍已集結邊境的消息。他言大軍受瘴氣所擾,無法奔赴族地,只待瘴氣一消,便可勤王護駕。有大軍傍身,元昊頓時心頭大定,親口許諾諸多好處,堇色上人聞之但笑不語,似渾不在意。

    元昊歸國心切,第二日天一亮便迫不及待尋到薩爾朵,要她撤去瘴氣。薩爾朵聽到党項大軍已至的消息,不見無半點喜悅,相反神色古怪,明眸中含帶幾許探究之色。她幽聲道:“師兄,阿朵素以真心待你,從無半點虧欠。我希望,你也能以真心待我。”

    元昊能聽出薩爾朵話中有話,他低嘆一聲,扶住薩爾朵雙肩,深情道:“阿朵,我對你的心思,你應該比誰都明白。”

    “正是因爲明白,阿朵才更不希望師兄對我有所欺瞞。”

    元昊心頭微微一窒,張了張嘴,只覺有口難言。正兩廂尷尬、靜默無言之際,羌戈突然推門闖入,叫道:“不好了,阿爸死訊傳到大巫祝耳中,昆兀藉機提前發起族會,大巫祝竟然允了,現在要所有族人齊聚,打算推舉新族長。可是薩加還未回族啊……。”

    薩爾朵雙拳攥緊,恨恨道:“正因薩加不在,無人正統繼承族長之位,昆兀纔會趁此良機發難。狼子野心,實在可惡至極。”

    “怎麼辦?”羌戈問道。

    “我不會讓他得逞的。走!”說着,與羌戈奔出,趕往天柱方向。元昊見勢不妙,連忙招來手下也一同趕了過去。

    只見到時,藥族舉族而至,已將偌大的場地擠得滿滿當當,人頭攢動。大巫祝身着一襲黑羽衣,拄着通神杖,立在正中一方高臺,朗聲宣佈:“老族長驟然逝世,族中上下哀痛不矣。然國不可一日無君,家不可一日無主,我族雖只彈丸之地,千餘族人,但也需要一個掌舵人。今天便希望將這新任族長人選定下來,以安民心。”

    “大巫祝這話,阿朵有些聽不明白。”薩爾朵翻身上臺,視線危險地掠過大巫祝身後的昆兀,繼而旋身面向臺下衆多族人,道:“子承父業,我阿爸即便過世,族長之位也該由我弟薩加繼承。何來再談什麼人選?”

    昆兀冷笑道:“話可不是這麼說。固然我藥族數百年來都由直系血脈傳繼族長之位,但時世變遷,也是時候改一改陳俗舊規了。衆所周知,薩加年輕能力有限,無論醫術還是決斷處事的能力皆差強人意。由這樣一個人引領我藥族也不知是福是禍。再者,他外出一去月餘不回,也不見傳個消息報聲平安,說是採藥,亦說不準是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住了。如此心性浮躁,如何能堪大任?”

    “族叔倒是好口才,顛倒黑白,你說我弟難堪大任他便難堪大任了?族叔故意趁薩加不在選舉族長,也不知存的什麼心思?”

    “你這可是冤枉我了。此次選舉新族長實乃大巫祝的意思。”

    薩爾朵一聽是大巫祝提議,心猛地一沉,再看大巫祝望向她的眼神冷漠疏離,頓覺不好,心道:莫非昆兀已將大巫祝籠絡住,纔敢發難肆無忌憚?

    果不其然,只聽大巫祝道:“昨夜我卜了一卦,又以舞降神祈問一番,才卜出今日乃是立族長的最佳時機。事急從權,神明之言不可不尊,阿朵,你退下吧。”

    怒火燒在心口,燃在眼角。薩爾朵強忍怒氣,須臾化作一聲朗笑,反問道:“敢問大巫祝,神明是否只言今日選族長,並未明言由誰來任族長?”

    “不錯。”

    薩爾朵面向族人,高聲道:“既如此,由我薩爾朵來做這下任的族長,衆位族人以爲如何?”

    此言一出,掀起軒然大波,臺上臺下頓時如炸開了鍋,喋喋不休議論起來。

    “胡鬧!”臺上一族老斥責道。

    “怎麼胡鬧了?我是阿爸的直系血脈,又有足夠能力擔此之職,難道就因爲我是女兒身便不能做這族長了?這又是何道理?先前昆兀族叔還言時世變遷,該改一改族中的陳俗舊規。阿朵以爲,族長之位由我來坐,正合適。”

    昆兀怒道:“阿朵,你休要胡攪蠻纏。你一女兒家,何德何能擔此重任?別忘了,是你刺殺赤王在先,惹怒契丹權貴,如今契丹大軍就在我族外困守。你給族中帶來如此滔天大禍,不知消弭禍端,怎麼有臉說自己當這族長正合適?”

    “我族之人,恩怨分明。阿朵爲報父仇,行事光明磊落,不懼強權欺壓。如果族叔只是擔心契丹大軍進犯,牽連族人。不妨事,我自有辦法化解。”

    昆兀冷笑:“我倒想知道知道,如此大禍你要如何化解。”

    薩爾朵神色凝重,似最終下了決心,一躍跳下臺,在衆族人的注目下走到元昊跟前。“師兄,今日你若助我拿下族長之位,我便答應嫁你。”

    元昊沒想到薩爾朵突然鬆口說要嫁於自己,長久願望得以實現,一時竟呆若木雞,久久無法回神。直到薩爾朵牽起他的手,將渾渾噩噩的他拉到臺上,直到對上昆兀銳利如刀的質問眼神,他才從喜不自勝的情緒中幡然醒悟:薩爾朵允婚固然可喜,可今日這事怕是難辦了。

    大巫祝聽到薩爾朵居然要與元昊結親,神色間終於有了絲鬆動。他之所以先前偏向昆兀,也是因聞聽薩爾朵招惹契丹,怕禍及全族,故而希望選出一個有能力的新族長解決此事。只見他小心向元昊求證道:“國主,你當真要娶阿朵嗎?若能聯姻,與契丹的仇怨不知可否由貴國從中周旋化解?”

    大巫祝想的當然都是藥族闔族上下的利益,但元昊此時思慮的卻要更多,一時陷入兩難境地,唯以緘默應對。

    他當然滿心想娶薩爾朵,可若他當衆應下,便是背棄昆兀,保不準對方會將他倆密謀的一切和盤托出,引來衆怒。可若否認,便是當衆將薩爾朵推開,事後依着他對這個性情剛烈的師妹的瞭解,將再也不會考慮與他之間的婚事。如此左右爲難,真真無從抉擇。

    昆兀見元昊猶豫不決,心下稍安。他對薩爾朵笑道:“阿朵,婚嫁自是好事。只是你既然決定嫁於西夏王,又如何能當我藥族的族長?我知道,你是護弟心切,想爲薩加爭取這個位置。可惜,如此關鍵時刻,薩加偏偏不在,只能說天意如此了。”

    正覺志得意滿,忽聞遠處傳來一聲清朗的男聲。“薩加若在,那天意便該由他繼承族長之位嗎?”

    那聲質問乍聽很遠,衆人剛尋聲望去,就覺眼前一花。三道身影猶如飛燕抄水,轉瞬到了臺前。腳剛沾地,薩爾朵就展臂將其中一人緊緊抱住,淚如雨下。“薩加,你可算來了,你叫阿姐盼得好苦。”

    薩加亦是流下男兒淚來。他輕輕撫摸着薩爾朵的後背,柔聲安慰:“阿姐,我也想你。”

    此時臺上躲在角落百無聊賴的昆齊兒待不住了,又叫又跳地邁着小短腿跑了過來。小胖墩一手一個抱住另兩人大腿,小臉左蹭蹭,右蹭蹭,興奮地“阿姐昭昭”直叫喚。

    昆兀瞬間黑了臉。不僅因獨子對展昭的親暱程度,更因薩加溫情過後望過來的眼神帶着幾分怨念極深的殺意。見女兒昆姝跟展昭並肩而立,已想到會有如今局面便是這妮子倒戈所致,不由心中大恨,一雙昏黃的濁眼幾乎要噴出火來。

    昆姝不敢直視阿爸,只得把昆齊兒緊緊抱在懷裏,眼神閃爍。展昭見了,橫跨一步將姐弟倆擋在身後,兀自直面昆兀的眼神。

    長老見展昭帶着昆姝及沒有音訊月餘的薩加突然出現,且薩加看起來瘦弱蒼白得十分不尋常,立刻意識到不對勁,上前詢問道:“怎麼回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了?”

    “長老不該詢問我等發生了什麼,而應問問那邊的昆兀族叔纔是。”展昭眉峯微微一挑,又安之若素地瞥了一眼神色大變的李元昊,淡淡道:“又或者,問一問西夏國主,這一切的來龍去脈究竟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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