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紫紅 >第119章 (一百十九) 心頭血
    “用我的。”

    展昭見小戚掙扎欲起,忙搶言道:“小戚別爭了。你既認我爲義兄,我又怎能眼睜睜看你出事?你換血給紫瑾,已全了兄弟之情,做了你該做的,剩下不夠的,我替你補。”說完,展昭再次高舉前臂對賓曷道:“用我的吧。”

    本以爲賓曷也不願小戚繼續冒險換血,如今有他替之,自是求之不得。沒想到對方緩緩推開,叫展昭很是納悶。“我的不能用嗎?”

    “不是不能用,而是換血大體已完畢,只剩下心臟附近的毒血。接下去要換的,是心頭血。”賓曷一臉凝重,斟酌再三,道:“醫者仁心,出於醫德老夫一定要把後果向你開誠佈公。心頭血是人身體內的精血。若你身體康健,只是略有損耗,還有可能通過後天調理恢復,然以你現在的狀況,只怕會折損根本。”

    “根本?”

    “輕則身虛體弱,重則損命折壽。”

    小戚聽罷,哪裏肯依,嚷道:“阿公,不許用哥的心頭血,用我的。”

    “用你的?那你就等着死吧。”賓曷的怒喝叫小戚閉了嘴。他懊惱道:“當初阿公我就不該答應你施行換血之法。本以爲你體內若能化解毒血,倒也不失爲一記妙招。誰想這毒霸道,你根本化解不及,如今又出意外,再失精血,等待你的除了死還能是什麼?”

    視線突然瞟向展昭,眼神複雜至極。

    “展昭,你可想好了。這世間無私固然可貴,但老夫以爲,人若爲己,亦是天經地義。你與紫瑾非親非故,沒有必要冒險把自己一輩子賠進去。你可想好了。”

    展昭眉眼微垂,忖度思量。須臾,似有定奪,才道:“我想好了。紫瑾爲人雖偏頗乖僻,但多次救我於危難,如今他命懸一線,我自也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時也,運也,命也,非吾之所能,福緣亦不過天定,展昭做人只求問心無愧,從不強求。”

    “那你的意思……?”

    “不過是取些心頭血罷了,又不會死,比起人命,沒什麼好顧慮的。”

    賓曷亦是豁然開朗,欣賞地連連點頭。“好,你既決定,我們就不再浪費時間。”

    從一旁堆雜的器具中取出一根粗長銀針在火上烤了烤,待冷卻後,賓曷才遞給展昭。他道:“水皇蛭只作用表皮,無法深入吸取心頭血。你需將這根針刺入心口位置,越接近心臟越好,將心頭血引出來。”

    “哥……。”小戚渾身發顫,不知是因失血畏寒,還是心焦展昭。

    展昭淺淺一笑。“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說着,拉散半邊衣衫,裸出胸膛,舉起銀針對準心口便是毫不猶豫地刺了下去。

    額頭漸漸浮出豆大的汗珠,眼角微微跳突,感覺似在隱忍什麼。其實若一針乾脆施將下去,或許沒那麼難熬,偏偏爲了無限接近又不致刺破心臟,展昭動作十分緩慢。每一次針尖的推進,就像在原有的痛楚上擴大數倍。展昭也從一開始倒吸涼氣,漸漸抿緊嘴,咬緊牙關強忍痛苦。直到賓曷說了聲“可以了”,他才放鬆身體,略彎着腰令針尖向下,引血液順勢滴落下方一隻不大的瓷碗。

    心頭血畢竟不同於一般的血,失之十分耗損精氣,才接了一小碗,展昭已耐不住支撐桌案,微微喘息。直到一碗漸滿,賓曷再次示意,他才拔出銀針止血調息。把碗交給賓曷,任對方將這些心頭血餵給一條乳白純透的水皇蛭。

    小戚把整個過程看在眼裏,心疼不矣,剛開口要展昭到他牀上躺下歇息,誰想賓曷又要展昭爲紫瑾護住心脈依樣畫葫蘆放出心口毒血。展昭擺了擺手,對小戚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便去幫忙換血。待一切畢了,他整個人已如水裏撈出來的,汗溼重衫。

    賓曷見他臉色不好,取出一個小盒裏拿了幾粒藥丸,送到展昭嘴邊。“吃了,這些是固本培元的藥,雖說對現在的你來說效果不大,但聊勝於無,多少總有好處。”

    展昭依言吞下,又見賓曷亦給小戚服了幾粒。他探了探紫瑾鼻息與脈搏,已趨平穩,遂放下心來。只是當他轉頭看向窗外的天色,意識到已過去不少時間,這才驚覺白玉堂竟仍未迴轉,心中不由愈發忐忑難安。

    他問賓曷:“前輩,你這有沒有提神的藥,可以讓我暫時恢復?”

    “你打算做什麼?”觀其神色,頓時一派瞭然。“你不會是擔心那姓白的小子,也要出去冒險吧?”

    展昭不答,但他眉宇間的堅毅已說明了一切。

    “所以你把心頭血給他了?”

    展昭見白玉堂十分不悅,暗自慶幸適才只含混說了心頭血,未把後果及過程坦然相告,不然依着白玉堂的脾性,即便不把他臭罵一通,定也要跳着腳發泄般尋人晦氣。展昭故作豁達,彎了彎眉眼,笑得暖洋洋。“如此,我們就不欠他了。”

    一聲“我們”剎住了白玉堂可能付諸的暴脾氣,令他好一陣心花怒放,恨不能再次擁人入懷,相親一番。只是不等兩人再多溫馨片刻,不遠處長老已驚呼出聲。原來剛剛搬石塊堵住的洞口,被人一掌震碎山石,硬闖出來。

    木槿段手中提着李成遇,兩人狼狽不堪,全身上下皆有不同程度被煙燻過的焦黑。李成遇更是一呼吸到新鮮空氣,就猛一串咳嗽,涕淚橫流。當他再度見到展白二人,心中簡直恨毒了對方。

    適才密道內毒煙瀰漫,軍心大亂,加之混亂中唯有的幾個照明火把也在擁擠中滅了,所有人成了沒頭的蒼蠅,推搡傾軋。好在關鍵時刻木槿段抓着他一路往外闖。只是造成的後果便是,前方混亂的士兵沒一個逃過木槿段劍下,全成了枉死的冤魂。手下士兵被殺,李成遇當然不可能無動於衷,只是他也知當時情形怪不得木槿段,要不是其當機立斷,說不得他們會在密道內全軍覆沒。眼下固然折損一些,但至少剩下的兵將或多或少都跟着衝出密道獲救了。

    “所有人聽令,生擒展昭,殺了白玉堂!”

    李成遇一聲令下,緩過勁來的党項士兵俱蜂擁向兩人殺去。展昭見狀不妙,一手提起長老,一手沒有猶豫,牽住白玉堂伸來的手,一同飛掠了起來。

    “怎麼辦?”白玉堂身在空中問道。

    展昭道:“這裏地方不大,無處藏身,太過一目瞭然。不管了,先送長老回木屋,拖得一刻是一刻。”

    說着凌空越過藥圃,來到木屋前一把推人入內,隨即反手關門,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此時士兵已在野利戎的帶領下衝入院內,展白二人緩緩轉身,目光如炬,同時擡手搭在劍柄上。野利戎喫過虧,知道兩人不好相與,眼見木槿段踱步上前,自然退到一邊擺明等其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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