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紫紅 >第129章 (一百二十九) 對質
    齊天霖再屏不住,附和道:“將軍說的不錯,他向來偏幫你爲你說話,從未說過你半句不是。如今展昭你反咬將軍,純屬狼心狗肺。”

    牀板再次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響動,耶律宗徹眼神凜冽霍然站起,狠狠瞪向齊天霖的方向。“齊天霖,本王警告過你,要你閉嘴!”

    齊天霖激憤不平,衝動道:“難道就因爲王爺跟他展昭相好,就不許旁人抱不平,說實話了嗎?”

    耶律宗徹突然毫無徵兆衝過來,以虎口一把卡住尚未閉合咄咄逼人的嘴,隨後捏住下顎死死將人摁到了地上。“給我閉嘴!你這個什麼都不懂的蠢貨!”

    赤王這舉動幾乎讓衆人看呆了,眼看齊天霖還欲掙扎,展昭淡淡瞥他一眼,無奈嘆息道:“齊將軍,效忠主將本是應有之節,但你,似乎效忠錯了對象。還有一點你也錯了,王爺讓你禁聲並非是爲了護我,恰恰相反,他是在試圖保全你。一旦範徵奸細身份坐實,你作爲他的先鋒官又該如何自處?別人會不懷疑你嗎?你怎麼體會不到王爺的用心良苦?”

    齊天霖怔怔望着耶律宗徹的雙眸,突然恍然大悟,垂了頭再不做聲。

    耶律宗徹起身,幽幽迴轉走向展昭,與其並肩而立。他道:“範徵,第二個讓你失算的便是那封密信。現在本王不妨坦言相告,密信是假的,本王與楊宗保圖謀西夏擅棄藥族也從頭到尾是場騙局,爲的就是要引蛇出洞、請君入甕。”

    衆將聞言譁然。範徵更是滿眼震驚。

    耶律宗徹一步步向範徵走去,眼神又痛又恨。“耶律晉琛此次行軍路線如此機密,卻還是出事被圍,從那時起本王就懷疑我軍中有可汗的內應。我懷疑過齊天霖,懷疑過哈那布穀,可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範徵,你也曾爲本王立下汗馬功勞,一直以來本王都很器重你信任你。你到底是爲了什麼,要不顧一切背叛本王?”

    範徵道:“王爺,你口口聲聲稱我背叛,可你與那展昭所說,哪一個不是自己的想象?你們有證據嗎?”

    展昭問:“那藥我若沒猜錯,不是尋常蒙汗藥,而是五迷散吧?契丹沒有這種藥,一般只有中原纔有。”

    “區區五迷散能算什麼證據?難道只因我有一半漢人血統,這屎盆子就要扣到我的頭上?”

    “五迷散在中原倒也尋常,只是範將軍一定不知道它有一個特性吧?手上若不慎沾染微毫,再去觸碰鐵器,定會產生反應,留下印跡。你適才射出一枚暗器將樊爾將軍滅口,難道不曾留意手指起了什麼變化?”

    不給範徵縮手的機會,展昭突然一把握住對方腕脖,將其高高舉起。範徵慌亂之中本能死死攥拳,不讓五指示人。這舉動一出,衆人還瞧不出點門道,那可真都是傻子了。

    展昭突然“噗嗤”一聲笑出了聲,範徵不明就裏,就聽一旁耶律宗徹譏笑:“此地無銀三百兩,範徵,看來本王還是高估你了。”

    範徵很快反應過來,攤掌一看,五指上哪有什麼印跡。他一把甩掉展昭的手,怒道:“你詐我?”

    展昭劍眉微挑,那份飛揚表情彷彿像是在挑釁地說:詐的就是你,你奈我何?

    範徵氣極而笑,“既無證據,那就什麼也說明不了。”擺明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拒不承認。

    “物證我的確沒有,不過麼……。”展昭忽而笑了,闊步走向樊爾泰被掩的屍體處,蹲身疾指連點,轉眼間,樊爾泰就在衆人瞠目結舌下活了過來。“人證倒有一個。”

    “樊爾將軍,委屈你了。”展昭取下背心暗器,丟在地上,隨後好整以暇扶人而起。衆人這纔看清楚那暗器竟只半截,明顯像是被人用指力掐斷所致。衆人這才明白,原來樊爾泰根本沒死,而是被展昭點了穴,佯裝刺入半截暗器僞造成身亡假象。

    樊爾泰與展昭對望一眼,眼中滿是羞愧之色。

    範徵亦臉色鐵青,頹唐至極。到得此時他若再判斷不出自己大勢已去,也是蠢笨如豬了。

    齊天霖沒想到範徵真會背叛赤王,忍不住撲上去質問:“範將軍,你爲何要背叛王爺?你一直說因爲王爺才讓我們這些遼漢混血有了容身之處有了用武之地,我一直以爲哪怕所有人都背叛了,你也不會。可是……偏偏是你……爲什麼偏偏是你?”熱淚再忍不住,決堤而下。

    範徵苦笑:“王爺,畢竟只是王爺。我契丹真正的王是可汗陛下。我並不認爲自己背叛了。原來的陛下只願意信任純契丹血統的人,我們這些遼漢混血無奈下才圍攏在願意接納我們的赤王身邊。但現在不一樣了,陛下願意接納我們這樣的人了,作爲一個契丹人,難道不該效忠自己真正的王嗎?”

    展昭嘆道:“當你是有用的棋子時,即便你只是一個漢籍遼人,你們的可汗也會選擇接納。然一旦當你無用了,他便會無情拋棄。”

    範徵哈哈大笑。“這世間本來就是成王敗寇,無用者被拋棄也是理所當然了。展大人,你的確厲害,今日若不是你,我絕不會曝露身份。不過你有一點說錯了,遼漢混血對可汗陛下來說已是極限,他根本不會接受一個漢籍遼人,哪怕是讓對方做自己的一條狗。”

    展昭忽然緘默。他不願再跟範徵辯些什麼,只是眼底的那份憐憫與鄙夷卻絲毫不曾掩藏。

    有一種人活在世上太過卑微。努力活着,犧牲尊嚴,犧牲原則,只爲讓人認同一絲一毫。

    可是他們並不覺得苦,因爲他們在仰望上位者的同時,眼中看到的永遠是比他們更低層的人的苦。當那種似是而非的優越感傍身,他們亦享受了階層的快樂,由原本的受害者變成加害者,所有原本不合理的等級制度便合理了。

    這種人已不是身的奴隸,而是心的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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