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紫紅 >第193章 (一百九十三) 禁地
    等一衆人循着玫夫人的指引浩浩蕩蕩趕到禁地所在,夜色已晚,四周早燃起熊熊篝火,瞬間驅散了夜的寒涼。

    禁地內枯槁一片,寸草不生,只有外圍纔有繁茂參天的大樹,像一排排守護祕寶的巨人士兵。禁地深處建了一座祭祀用的大殿,全是用青花石壘砌而成,模樣莊嚴古樸。殿前一尊石雕狼神像碩大無比,同樣宏偉的還有丈許的殿門,左右各用金漆勾勒了契丹原始崇拜的日月圖騰。

    耶律宗徹率衆躡步潛伏殿門前,正琢磨着怎麼安排人手包圍突入,就聽殿內忽然傳來柳如蕙平靜無波的顧喚聲。

    “既然到了,便都進來吧。”

    衆人面面相覷,不知柳如蕙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尚有些猶豫。唯獨耶律宗徹,不知是想通了什麼,突然趨前踏上了祭殿的青石臺階。

    小戚搶前一步攔住他。“赤朮,小心有詐。”

    耶律宗徹淡淡道:“我們是柳如蕙特意請來觀禮的客人,他既有這份用心,自不會怠慢我等,做出什麼不合時宜的事來。”說罷,越過小戚已然推殿門而入。

    小戚錯愕,有聽沒有懂,正待追問,被展昭擡手攔下。展昭竊瞟了眼耶律宗徹毅然決然邁入大殿的背影,道:“赤王殿下說的不錯。我們能如此順利進到這禁地,是柳如蕙特意引我們來的。”

    “此話怎講?”

    “依玫夫人所言,通往禁地的路上至少應有四五個殺陣環環相扣。可除了爲首的梵息陣被柳如蕙改成了抑揚律呂陣,給我等造成一定困擾,其餘陣法我們皆未觸發。顯而易見,這絕不是我們運氣好,而是柳如蕙一早就把這些殺陣抹了,才讓我們一路順遂地來到此地。”

    小戚蹙眉凝思,正在忖量柳如蕙意欲何爲,就聽一旁白玉堂嘆息道:“如蕙確想要對你母子與紫瑾復仇,但比起殺了你們,他更迫切的是想贏回屬於自己的身份。我信他忠於赤王、維護我們之心並無虛假,所以他自然不會趕盡殺絕將我們都陷入死地。那音陣詭異難破,然只有困阻之能,沒殺人之契。想必從一開始設陣,只是因兩位師尊意外出現,怕擾了他的計劃,這才防範於未然,施以非常手段牽制。”

    白玉堂雖惱柳如蕙不擇手段害苦了貓兒,但也能諒解對方偏執想要復仇的心,以及對自己一片赤誠。就像柳如蕙說的,他真的多次手下留情了,要不是看在他白五爺的顏面上,頻繁介入並擾亂其復仇大計的展昭早被柳如蕙記恨上囫圇削片了。而當初奪取黃金杖時他不慎中毒,柳如蕙竟甘冒被識破的風險毅然爲他解毒,足可見他待他真心至純。

    展昭聽白玉堂話中擺明的袒護之意,心頭隱隱有些膈應。倒不是憑生醋意,而是他怕柳如蕙會負了白玉堂滿腔的信任。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柳如蕙若能順利繼承宮主之位倒也罷了,若其當真不是宮主之子,只怕後續之事更難預料。

    如是想着,展昭驟然生出一種焦慮與迫切。他懷揣忐忑,繼耶律宗徹後第二個步入殿內。白玉堂與趙禎默契相視一眼,亦步亦趨跟上,護在展昭左右。再接着是兩位師尊及一干赤王麾下。倒是小戚因玫夫人不適磨磨蹭蹭,紫嬋宮的人反倒成了最後入內的一批。

    殿內,契丹巫祝祭禮該有的佈置一應俱全,顯見早有準備。契丹崇山、崇天、崇日月、崇狼神,可是這座殿內並沒有任何代表自然神靈的神像,反而在供奉的高臺放置了一座真人大小的泥塑,是一尊聖女像。

    那聖女左手挽着身前的垂髟,右手攏起似拿捏着什麼,姿態柔美,活靈活現。久經歲月風塵模糊難辨了五官,唯有一雙鳳目不知什麼嵌綴,在明火執仗的光暈映耀下,隱隱折射出微弱紫芒,將整尊聖女像襯托得既溫柔又神祕,遠遠粗略看去彷彿真人一般。

    所有進入殿中的人都會不由自主第一眼被聖女像吸引。即便從未見過,但凡聽過紫嬋宮傳說的,亦能猜到這尊聖女像便是象徵着紫嬋宮第一任主人——紫嬋。不過入殿衆人大多來不及爲聖女像發出驚歎,就已被塑像下或坐或站的幾人轉移了視線。

    除了仍着一身祭禮華服的柳如蕙與蕭紫桓,最惹人矚目的非那大剌剌站立一旁的木槿段莫屬了。他揹着手神態自若,一瞬不瞬望着正以契丹祖禮祭告的柳如蕙,目光之柔和,平生僅見,可見木槿段待雲頤母子當真與衆不同。

    進殿免不了響動,木槿段對此皆視若無睹,直到瞟見南宮惟與謙和道人聯袂而至,眉宇間才絞出一抹凝重之色。而相比之下,兩位師尊更面沉如水,南宮惟甚至不得不將攥緊的拳頭背在身後,才剋制下想要出手的蠢蠢欲動。

    木槿段見狀,冷笑一聲,視線不着痕跡掃過右側。只見昆兀揣手而立,隱在袖籠下的手正牢牢抓着放置雄蠱的竹筒。

    而在木槿段左手邊,則貼身置了一把石椅,紫瑾歪斜着身子虛靠在椅背上。他面容慘淡,脣無血色,一看就抱恙在身。原本渾渾噩噩整個人陷在椅中萎靡不振,結果聞聲視線剛對上進殿來的展昭,唰地亮出了神采,幾乎失控不自禁抓握扶手想借力站起,卻被發現異動的木槿段按着肩頭又摁坐了回去。

    木槿段眼神怨毒地睇向展昭,俯身在紫瑾耳邊低語威脅:“你若不想爲師現在就捏死那雄蠱,讓你心愛之人斃命當場,就給爲師乖乖坐好了,休有任何妄動。”

    紫瑾強行壓抑塞胸的怒火,外放不出,只得把憤懣宣泄於掌,將扶手越抓越緊,以至掌骨與指關節突起異常,錯落分明。木槿段不允許他與展昭有任何交集,他可暫且隱忍不發。但誰也休想管住他的心!視線異常灼熱,就像黏連在展昭身上,一眼萬年。

    許是紫瑾的目光太過火辣,任何人想忽視都難。展昭作爲當事人自然第一時間感受到對方盈滿於心的執念。雖爲重逢感到欣幸,想着總算有機會能救紫瑾還了恩情,結果那人執迷得近乎可怕,不禁令他悄然生出如芒在背的難耐。

    一干人前赴後繼魚貫入殿,正逢柳如蕙執禮告祭先祖畢了。他悠然轉身,不慌不忙打量了一圈來人,眼見偌大的祭殿一下擠得滿滿當當,忽而吟着笑戲謔道:“本還在想我這繼任儀式未免冷清,衆位趕得巧,倒是給這處清冷的禁地帶了點人氣來。此刻進行到重要環節,正缺德高望重者觀禮。有衆位爲如蕙見證,將來我這新任的紫嬋宮宮主便可服衆了。”

    玫夫人一聽,頓時急紅了眼。尤其見蕭紫桓撐靠在祭臺旁面無表情,任柳如蕙自說自話也無半點反駁,儼然一副默認對方繼承的模樣。她叫起來:“阿桓,你瘋了嗎?你怎能傳位給他?歷代宮主要是知道亂了傳承,怕是壓不住棺材板,氣到能從黃泉地底爬出來問罪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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