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傳來悠然的蟬鳴聲，起起伏伏響成一片。
屍魂界靈子濃度高，櫻花的花期也比現世要長得多。然而即使是這樣，隨着最後一片花瓣飄落枝頭，在觸到地面的前一秒消散成靈子，那個有着桃紅色天空的春季也還是過去了。
彷彿前一刻還在簌簌的花雨中，一眨眼就置身於嘈雜躁動的盛夏。
俠客坐在大教室最後一排靠窗的位子上，撐着腦袋望向教學樓前的大廣場，以及偶爾有人進進出出的校門。
一班的座位是按照每週的課堂表現成績來排的。最前排正中間的三個座位自打開學以來就沒有換過：朽木白哉坐在講臺右邊，銀和俠客坐在講臺左邊。對此，俠客評價說：“就好像誰喜歡待在老師眼皮子底下一樣。”
只有全年級合班的政治大課，才讓他們有了躲在最角落裏說悄悄話和走神放空的機會。
那天，在銀問出“你爲什麼還沒有斬魄刀”的時候，俠客一瞬間想要隨便混過去，連說辭都到了嘴邊，馬上就要跑出來。但過了好一會兒，連樓下的鬼道課都結束了，他才苦惱地撓撓頭，說道：“真是困擾啊，突然這麼問我。”頓了一下，他泄氣般嘆了口氣，“我只是不想理他罷了。”
不僅不想理他，還想直接進到內心世界把他揍一頓。
“爲什麼呀？”銀對這種迴避提升實力的行爲很不理解。
“怎麼說呢……”俠客努力挑選措辭，艱難地解釋道，“總覺得，一旦迴應了，就會發生讓我難以接受的事情。而且，斬魄刀是以死神自身的靈魂爲原型來構築形態和能力的吧？我的刀……有點奇怪。”
“哈……”銀還是顯得很不解，但他既不是當事人，也不是當事刀，發現事情並不是他想的那樣，也就不再說什麼，“之前你不是說自己的靈體似乎有問題嗎？我還以爲是這方面的原因。不過，你總要畢業吧？始解可是畢業標準呀。”
機械地記着筆記的手被戳了一下，一顆金平糖裹着漂亮的糖紙，壓在密密麻麻的政治課本上。
“亂菊傳過來的。”坐在旁邊的銀衝女生堆裏亮眼的橙色腦袋努努嘴。女孩子若有所感地望過來，正撞上兩人的目光，勾起嘴角調皮地眨了下眼，趁着老師背過身寫黑板的當口，飛速往嘴裏扔了顆糖。
真央側門小喫一條街最前頭那家福田屋出品，200元一小袋，不到20顆。
俠客憤憤地把糖塞進嘴裏。
政治課之後緊跟着就是鬼道課。點過名之後，擔任老師的長野收起名單，沒有如往常那樣直接放養，而是從排頭傳下來一張宣傳頁：“一年一度的真央鬼道大賽就要開始了，有志在鬼道方面發展的同學等下可以來我這裏領報名表——雖然一年級很難取得好名次，但重在參與，也可以提前去感受一下氛圍，看看自己距離與鬼道高手的差距有多少。大賽最後按照慣例是表演賽，鬼道衆和護庭十三隊都會參與，座位有限，想要去現場觀看的同學請注意公告欄開放搶票通知。”
然而一班的學生們興致缺缺。作爲精英班，他們幾乎是註定要加入護庭十三番隊的，平時用斬魄刀對砍的概率遠高於使用鬼道，其中大部分瀞靈庭貴族出身的貴族甚至早早確定了自己以後要進入的番隊，各有側重地訓練着。就算不走尋常路，選擇進入中央四十六室去做書記員的也遠多於對鬼道感興趣的。
畢竟詠唱詞繁瑣冗長，大敵當前的時候，即使是破棄詠唱，也遠不如一刀砍上去來的迅速。
銀連看都沒看，接過宣傳頁轉手就塞到俠客手裏：“去嗎？”
漆黑的背景上畫着大型鬼道效果圖，光影效果強烈，極富衝擊力。據說這張宣傳頁就是一個複合型鬼道，由鬼道衆製作，每年的大賽實際上也是他們選拔人才的重要途徑——鬼道實在是個天賦要求很高的技能，某種程度上來說，一個鬼道方面的人才，比會卍解的死神都稀有。
遺憾的是，總有些情況特殊又沒有家族勢力的人，按部就班畢業的話，多半隻能被隨便分配進某個番隊，然後在最底層混到隱退。有着這樣的擔心，便把主意打到專攻鬼道上。
又比如和自己的刀相看兩厭。
“雖說不想搭理自己的刀挺蠢，但你要是真不願意，乾脆考慮一下進鬼道衆？”銀認真建議，“鬼道高手要求對靈力操控精準，以及敢想敢做不怕死，這些你都不缺，說不定能很快乾掉大鬼道長，自己上位呀。”
俠客捏着紙抽抽嘴角：“銀，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解。”說得好像他就是個成天計劃着篡權奪位的陰險小人。
但銀似乎覺得這個提議非常有趣。隊伍一解散，他就興高采烈地跑去找老師領了表，瞬步溜去不知道什麼地方。俠客一時不察，再看到這隻壞心眼的狐狸時，他剛把填得滿滿當當的表格遞給老師，俠客只來得及瞥見最後那個模仿自己筆記簽下的名字。
仿得還挺像。
長野老師看看一臉壞笑的銀，又看看瞬步跑過來的俠客，秒懂。
每年都有那麼些學生，不管出於好意還是惡意，偷偷把別人的名字報上來。按照規定，參賽名單會在大賽前一週公示，同時公佈具體賽程安排。可想而知，那些被參賽的學生看到自己名列其上時該有多崩潰——沒有誰想當着全校師生甚至護庭十三隊的隊長副隊長們出醜，只能放下其他科目拼命練習。這種事見得多了，長野老師對學生之間那些個幼稚的彎彎繞繞便不置可否，甚至看到每年被迫參賽的學生鬼道成績明顯提升，他還很是竊喜。
不過今年不太一樣，長野老師只能友情提醒道：“這次的報名表是鬼道衆特別研究的，第一次使用，具有靈壓識別功能，正式比賽的時候……”參賽者的靈壓和報名簽字時的不一樣，根本沒法通過最初的審覈。
銀的表情僵住了。
俠客看着裂開的狐狸臉笑了半天，最後從老師手裏拿過表格，在簽名欄重新寫上自己的名字。
“好啦，我去就是了。”他揉了把淡紫色的狐狸毛，笑容溫和，“謝謝，銀。”
只要不涉及到原則和底線，他們對同伴一向縱容得很。更何況，銀是真的在爲他苦思冥想。
明明一副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冷淡樣子，卻在某些地方，灼烈得像一團經久不息的火。
算了。俠客想，要是等到比賽的時候還想不出什麼能用來參賽的鬼道，就拿洗禮詠唱混過去吧。
不遠處，原本想要邀請他們一起去觀賽的黑髮少年看着兩人走遠，猶豫了半晌，叫住正要走進學生們中間進行訓練指導的老師：“長野老師，請給我一張報名表。”
長野老師：……
驚悚！朽木家下下任當家竟要參加真央鬼道大賽！
“抱歉，朽木同學，我可能沒有聽清楚……”長野老師笑容勉強，“你是說，你要參賽？”
白哉皺眉：“我參加比賽有什麼問題嗎？”
“可朽木家一直都是執掌六番隊的吧？”
“有明確番隊意向就不能參加鬼道大賽？”
“那倒也沒有，但是以您的水平……”糟了，連敬稱都出來了，“我們能不能給其他同學留點活路？”
這可是傳說中不到10歲就能破棄詠唱30號以下鬼道的天才啊！雖然開學以來一直和其他同學一樣乖乖地念詠唱詞，但別人的赤火炮能打中靶子就不錯了，這隻朽木卻回回正中靶心；別人的鬼道殺傷力大都只能讓靶子變黑，這隻朽木卻能直接轟碎……
雖然鬼道大賽是全校學生大混戰，但是靈王在上，畢業生裏能做到他這種程度的都沒幾個啊！
白哉沉默了一會兒，擡眼望向俠客他們所在的方向。就在老師以爲這位小少爺只是一時興起的時候，他冷冷丟出兩個字：“不要。”說着就從一疊空白表格裏抽走一張。
長野老師：害怕，但不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