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
月光穿過半透明的窗簾灑在地上。
房間裏沒有開燈，卻被電腦屏幕的冷光映得發亮，黑底藍字，無數代碼呼嘯而過，與不間斷的鍵盤敲擊聲交相呼應。
擺在一旁的手機突然響起來。
剛剛還瘋狂敲擊着鍵盤的青年一腳踢掉電源線，抄起手機，眨眼間就退到遠離窗戶的角落，一邊用上“絕”將自己藏進陰影裏，一邊按下接聽鍵。
伴隨着越來越近的危險氣息，手機裏傳來溫文爾雅的聲音：“現在有空嗎，俠客？”
金髮碧眼的青年用力捏緊小惡魔外形的手機，惡狠狠地瞪着翻窗進來的人。逆光之下，突如其來的闖入者舉着手機貼在耳邊，友好地問：“看起來挺有空的，那幫我查一下墨蘭德里亞遺蹟的資料吧。”
風帶起薄紗質地的窗簾，從他身邊掠過。
俠客鬆了口氣，從陰影裏走出來，嘟嘟囔囔地抱怨：“不要嚇我啊，團長。”
“夜襲而已，怎麼能叫‘嚇’呢。”溫和的嗓音裏帶着一絲幸災樂禍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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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校園裏一片寂靜。月光透過落地玻璃照進來，使原本就冷清的教學樓更添一份寒意。
俠客坐在保健室裏敲擊着鍵盤。一行行代碼從屏幕上閃過，倒映在碧綠色的瞳仁裏。
放在旁邊桌子上的手機突然響起來。
直到手機裏傳來女孩子焦急的聲音，俠客纔回過神來，站在房間一角的陰影裏看着暗下來的電腦屏幕，解除唸的防禦。
不知什麼時候就習以爲常了呢，夜襲這種事——不管是襲別人，還是被人襲。
俠客掀開布簾走進裏間。躺在魔法陣裏的丘比動動耳朵，紅色的圓眼睛眨巴一下，身體本能地縮起來。
曉美焰只有白天在這裏，而且，就算每天戳死它一次，但到底還是三觀正的女孩子，下不了狠手虐害。
和眼前這個可怕的人類完全不同。
他是真的不在意任何人的死活，眼裏閃動的永遠是真實而肆意的光輝，靈魂明亮耀眼。如果最初找到人類的時候見識過這個類型，丘比想，它們大概打死也不會選擇利用人類的情感來補貼家用。
“等下有客人來，你要乖乖的哦。”俠客笑眯眯地提着丘比的脖子拎起來，把它放到角落裏的牀頭櫃上，激活魔法籠子。其間還特意給它整理了毛髮，就像是真的在保健室圈養了一隻小寵物般。
然後他笑着一刀捅進丘比的後腿，接了一燒杯鮮血。
丘比：“……”
丘比不想說話，只想裝死。
曉美焰扛着失去生命體徵的美樹沙耶香來到保健室的時候，裏間的地板上已經畫上覆雜的魔法陣。布簾被挪到一邊，站在門口就能隱約看見暗紅色的光芒和彌散在空氣裏的鐵鏽味。
“這是什麼？”緊跟在焰身後的紅頭髮女孩子驚愕地問。
“佐倉杏子，來接替巴麻美管理這座城市的。”焰將沙耶香的身體放到一張空病牀上，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布袋遞給俠客，“靈魂寶石在這裏。”
“不要無視我啊！”佐倉杏子喊道，“這個是魔法陣？真正的魔法？”
俠客結接過袋子，取出沙耶香的靈魂寶石。水藍色的寶石明澈透亮，映出布袋內側繪製的隔絕魔法陣。他將寶石放在手心裏欣賞了一會兒，才放到藍髮少女的枕邊，笑道：“是啊，我姑且算是個魔法少年吧？”
“怎麼看都不是個‘少年’吧？”杏子吐槽。
寶石閃爍了一會兒，那具年幼的身體恢復了生機。沙耶香躺在病牀上，茫然地眨眨眼：“發生了什麼？”
真可惜。俠客想。如果能把這個靈魂寶石打包帶走就好了。做成項鍊給團長掛上，和他的燈泡耳環湊成一套。
小圓原本站在大家後面，看到沙耶香醒來，她立刻跑過去抱住好友：“對不起！”女孩子哭着邊道歉邊解釋。
藍髮少女怔怔地看着手裏的靈魂寶石。她只是想讓喜歡的男孩子恢復健康，只是想幫助更多人，想要守護生活的這座城市。雖然自己資質有限，每次戰鬥都會很累，但是她也在努力，想要成爲正義的夥伴。
“這算什麼……這算什麼啊！”杏子用力錘了下旁邊的空病牀。
“你們太小看和魔女的戰鬥了。哎喲！嘶！”
曉美焰不知什麼時候提着裝了丘比的籠子走過來，聽到它的辯解，用力晃了晃籠子。丘比被迫滾動着撞在紅色的籠子欄杆上，“呲啦”一聲，雪白的皮毛瞬間焦黑了一大片，可憐兮兮地將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團，“和魔女戰鬥的疲勞和疼痛比你們想象得厲害多了，如果不是這樣方便的身體，你們根本沒法和魔女對戰。但是現在，只要你們的靈魂寶石沒有損壞，身體不管受多重的傷，用魔法治好就能繼續使用了，多麼便利。對你們來說，只要靈魂寶石和身體的距離不超過100米，就相當於是無敵的呢。”
“這就是你把我們變成這種樣子的理由？！”杏子握緊拳，狠狠瞪着它。
今天也麼得感情的小萌物對女孩子們的激烈反應非常不解：“我已經徵求過你們的意見，也爲你們實現了願望啊。”
“你這混蛋！”
曉美焰一臉淡定地將一把水果刀遞給暴怒的紅髮少女：“隨便玩，反正死不了。”
“……”
不知道爲什麼，滿腔怒氣突然散盡了。
“不要？那我就往下說了。”黑髮少女隨手一扔，小巧的刀在空中劃過一個弧度，準確地落到俠客手裏。
“現在我們有一個辦法，理論上可以讓魔法少女恢復正常。當然，和原來肯定有區別，但如果成功的話，基本不會影響正常生活。只是，這個辦法還沒有人嘗試過，就連丘比都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那如果失敗的話……”小圓擔憂地看了眼坐在病牀上的好友。藍髮少女怔怔地盯着手裏的靈魂寶石，像是失了魂——她們這些魔法少女，可不就是失了魂嗎？
“當然是死。”曉美焰立刻回答，“靈魂寶石會因爲承受不住反噬的力量而破碎。所以要不要嘗試，由你們自己來決定。”
一陣沉默。
“可以嘗試一下哦。”丘比撐着身子站起來，看向小圓，“我也很想知道人類有沒有辦法做到呢。沒有經過大量的動物實驗，僅靠理論支撐的方法，第一次使用的失敗率超過90%，但是不用擔心，小圓可以許願讓死去的同伴重新活過來嘛。這樣你們也掌握了實驗數據，第二次的成功率就可以提升到30%-50%。實驗成功以後，你們可以用這個方法再恢復正常的身體，無論怎麼看都是一本萬利的好事呢。”
“絕不會讓你得逞的！”曉美焰立刻說。
“唉？可是……”小圓注視着丘比，“我覺得丘比的辦法很好，就這樣……”
“不行！”沙耶香似乎冷靜了下來，反握住小圓的手，“雖然我想要恢復原來的身體，但如果代價是小圓，那我還是保持現狀好了。”她擡起頭，露出有些蒼白的笑容，“誰也不能保證第二次就會成功不是嗎？如果還是失敗了，就沒有下一個能許願的人了。與其這樣，還不如順其自然。”藍髮的少女努力安慰着同伴，“不要難過啊，小圓，我覺得現在這樣也挺不錯的，所以……”
說不下去了，與內心深處的願望相悖的話語。
沙耶香用力咬住下脣，強忍着不在衆人面前哭出來。
俠客從櫃子裏翻出一條醫用毛巾，打溼了遞給藍髮的女孩：“不用馬上作出決定。今天大家都累了，先好好休息一晚上。鹿目同學這麼晚不回家，父母會擔心吧？美樹同學呢？要留在這裏休息一夜嗎？”
“我……”沙耶香瞥了眼一臉無辜地看着她們的丘比，不由泛起噁心，“我還是回家吧。”她將臉埋進溼毛巾裏，不再去看周圍的一切。
怎麼可能接受呢。再也不會生長，感覺變得遲鈍，如同行屍走肉般，不停戰鬥、戰鬥，直到死去。
所有關於未來的美好想象都離她而去。
毛巾後面的臉上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