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坐在牀邊,仔細地觀察着她的睡顏。
秀挺的鼻子,紅潤的嘴脣,眼睛輕輕地闔着,看不見裏面盪漾着的一池湖水。
楚暮輕輕地給她將一縷亂髮別到耳後。
小魚的長相其實偏於明媚,但她澄澈的眼睛,硬是讓這份豔麗變得乾淨純粹,顯得沒有攻擊性。
濃密的睫毛在燭光的照映下,就像展翅欲飛的蝴蝶,忽明忽暗。楚暮忽然很像去摸摸,看那是否如想象中柔軟,他擡起右手,卻輕輕地想要撫平小魚微蹙的眉頭。
不管是剛入岑府時,那進入小魚體內的東西,還是之前小魚突然的反常,都讓楚暮明白,小魚沒那麼簡單。
他一心想遠離那些事情,安心的過完自己不多的壽數,可兜兜轉轉,一切卻都回到了原點,或許這就是他的命。
如果這就是他的命,他好像沒有一點點辦法生出反抗之心。
誰讓這顆小棗樹只有自己了。
砰砰砰!
門響了幾聲。
楚暮給小魚再掖了掖被子,轉身出了房門。
門外,徐若白還是一身紅衣。她坐在門口的臺階上,抱着自己的腿,聽到關門的聲音,腦袋耷拉着。
“什麼事?”
聽着楚暮涼涼的聲音,徐若白之前做的心裏建設,一下子都倒塌了。
雖然她知道這個人其實一直都是這樣的。
“對不起……”
“你就想說這個?”
看見楚暮轉身要離開,她急急道,“我想請你在幫我一個忙!”
徐若白低頭不敢看他的眼睛,盯着自己的腳尖。
半響都沒有動靜,徐若白稍稍擡頭瞄了楚暮一眼,發現他似乎在等她的下文,“小白還有兩縷殘魂,妖丹也在,我想請你幫她重鑄元神。”
“元神重鑄是那麼簡單的嗎?”
“我知道這很複雜,可終會有辦法的!是嗎?”徐若白緊緊地望着楚暮的眼睛。“無論這件事有多難,我都想要做到!”
楚暮看着她堅定的眼神,有些恍然,她和以前真的不一樣了。
“你如今一介冤死鬼魂,這青陽城都未必出的去,還要重鑄妖的元神,是什麼讓你對我的能力產生了這麼大的誤解,還是你太異想天開了。”
徐若白有些怔然,這應該是楚暮對自己說過最長的一句話了。
“不管需要付出怎樣的代價,我都要救她。人人都說命由天定,我偏不信,我就要做起死回生之事,哪怕逆天而爲!”
“好。”
“你如果不答應……”徐若白說到一半,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你剛剛說什麼?”
楚暮轉身進了房間,關上門。
徐若白欣喜地飄了進去,擋在楚暮面前,“你答應了!你有辦法!”。
楚暮恨不得收回自己剛剛那句話,明明一個閨閣大小姐,怎麼嗓門這麼大,小魚都要吵醒了。
徐若白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楚暮,渾然不覺自己面前人的嫌棄之情。
楚暮輕嘆一口氣,低聲道,“徐若白,你是要我把你扔出去嗎?”
楚暮不再理她,兩步走到牀邊,看小魚似乎睡得不安穩,輕輕隔着被子在她身上拍了拍。
她妖力損耗太過,需要大量休息來恢復。
哄好了人,楚暮轉頭朝罪灰禍首望去。
只見徐若白捂着自己的嘴,用看禽獸的眼光,苛責地看着自己。楚暮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放的不是地方,瞬間感覺一股熱氣順着手掌一路到了心裏。
他不動聲色的將手挪走,輕咳一聲,示意徐若白可以離開了。
徐若白本不想離開,可喫人的嘴短,心裏罵一聲衣冠禽獸,就想蜷進香爐裏。
“徐姐姐!不要!”
聽到叫聲,徐若白快速來到牀邊,看着小魚出了虛汗的臉,一陣心虛和後怕。要是自己堅持在夢魂陣裏殺了岑璧,可就真的害了小魚和秦宋了。
小魚正苦苦得掙扎在夢境中。在那裏,徐若白正抱着一堆爆裂符,一個一個的丟在地上玩,說是放炮竹。
幸虧徐若白不知道小魚夢見了什麼,不然準會跳腳。
“你的夢魂陣用的不錯嘛。”
徐若白現在聽見楚暮的聲音,都反射性的心虛。
她乾笑幾聲,喃喃道,“我也只會這一個……”
“誰教你的?”
“沒誰教,我自己頓悟的。”
說完,就看見楚暮持懷疑的眼光看着自己,徐若白恨不得立馬鑽進香爐裏。
看楚暮再沒追問,徐若白輕輕鬆了一口氣。
岑府事情比較複雜,莫青不得不親自寫着奏書上報京都。等他安頓好一切,去客棧找楚暮時,楚暮已經離開了。
沒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裏。
莫青輕輕撫着自己官服的袖口,想起自己多年前與楚暮的第一次相見,那時他周身的溫度很低,跟他呆一起一個時辰而不冷場的,就算得了一個巨大的成就。
這次見他,發覺他更多了一些人氣,想到活潑的小魚姑娘,他了然地笑了,轉身又投入此事的善後工作中。
蓉兒被岑璧摔得那一下比較嚴重,一直昏迷着,還發了高熱,早上才退。
秦宋帶傷,將瞎了眼睛的老夫人安頓好,再三確認她們沒事後,這才離開岑府。
辰時,青陽城的一天也已經甦醒了。秦宋站在街口,看着熱鬧非凡的街巷,一股從未有過的迷茫涌上心頭,又忽然豁然開朗起來。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一步一步地向自己住的方向走去。
走了幾步,他忽然回頭望了一眼,身後威名赫赫的岑府。
胸口的傷仍然錐錐作痛,可不管傷口如今深,它總有癒合的一天。
秦宋忽然很想念母親做的桂花糕,只是還沒到桂花的季節,不知道母親會不會把去年的醃漬起來,等他回去喫。
就連對父親的橫眉冷對也很是思念,秦宋苦笑,自己現在要是回去,會不會被打斷腿。
客棧早已人去樓空,蓉兒捧着九幽劍,拖着病體,站在客棧外面。忽然她一轉身,就看見秦宋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