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破曉,雨已停歇,他最後望了一眼縮在角落中的路小花,決然地跳下廟頂。
“誰在那裏!”廟側馬車旁,傳來孫木雷的喝問。
徐紹風暗道糟糕,剛纔心中焦慮,跳下時的動作未免過大。他一眼瞟見腳邊有截長樹枝,便伸手撿起,將其拋上廟頂。
“給我下來!”孫木雷這次聽得明白,廟頂之上確有動靜!他抓起武器,手腳並用地攀上廟頂。
徐紹風藉此機會,就地一滾,悄無聲息地從樹林中遁走。
孫木雷手持雙錘,站在廟頂,翹首四顧,卻未見人蹤。
他正想跳下,不料他人高體重,又不擅輕功,本已搖搖欲墜的小廟經不住他如此巨大的動作,竟然轟然倒塌。
一陣煙塵過後,廟內衆人紛紛自碎磚破瓦中站起。
尚天華皺眉向他問道:“怎麼回事?”
孫木雷撓了撓腦袋,“剛纔廟頂上有動靜,所以我爬上去看看,但好像只是大風吹落了樹枝。這個破廟也不太結實了。”
“不會就是這根吧。”馬成戟踹了一腳地上的樹枝,埋怨道:“老雷,你能不能別總是這麼一驚一乍的。”
“就是的,這一晚上你就沒踏實過!”江韜一邊拍打着身上的灰塵一邊說道,這次他倒和馬成戟站在一邊。
其他人還欲再說,被尚天華擡手止住,“不必多說,趕路要緊。”說完,他徑自走向馬車。
衆人只得收拾起行裝,各自上馬,繼續趕路。
尚天華依舊一入馬車就閉目練功。只是自發生劉貴那件事後,他沒有再把路小花捆住。
路小花偷偷瞟了他一眼,輕聲說道:“謝謝你剛纔在廟裏救我。”廟倒之時,是此人拉了她一把,還擋住下落的瓦石木樑。雖說此人乃是窮兇極惡之徒,但相助之恩,還是應該跟他道謝。
“不必。”尚天華淡淡說道,“如果你加入我教,就是我的屬下,我救你也是應該。”他着意地看了她一眼,心中微動:此女行事真是古怪。從刀下救了她,她不言謝,爲她擋了幾塊磚頭,倒來鄭重道謝。
路小花想起他在護山大陣時的表現,心中也是一動:面前這人雖然陰冷嗜殺,但卻總是護着下屬。此人會對身邊之人盡力保護,也許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壞。
路小花被突然閃現的念頭嚇了一跳,連忙否定:他殺了那麼多的人,當然是壞人!不過她對他的畏懼之心終是消除了幾分。
她擡頭看他,誠摯地說道:“無論如何,我應該謝謝你。”
“我說過不必了。”尚天華不耐煩地擺了下手,問道:“你已經決定加入我教了嗎?”
又是這個問題!路小花沉默下來,心中思忖:還是應當跟他說個清楚,他抓錯人了。
她下定決心,老老實實地說道:“其實我只是一個不會武功的平民百姓,似我這種人根本就不值得你招攬。”
尚天華聞言,輕淺一笑,“莫小師姐,你莫要自謙。你雖不會武功,但你佈陣的本領卻比武功更爲有用,殺人的方法並不只有武功一途。”
“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我根本就不想殺人。”路小花繼續努力解釋,就算是真正的莫小雨也不會佈陣。
路小花聽了心中一悚,暗自猶豫,到底要不要告訴他實話,自己其實並不是莫小雨。
尚天華見她猶豫,以爲她心動,繼續勸道:“上次你與我比試刀法,也曾答應過,如果輸了就要留在我身邊。我觀察了幾日,你與我的屬下很是合得來,這些皆是緣分,所以我才邀請你入教。你既然答應過我,就應當遵守承諾。”
“我纔不要這種緣分!”路小花脫口而出,“我也沒有不守承諾。上次是你耍賴贏的,根本不能算數。你們殺了那麼多的人,我纔不要和你們在一起!”
看到尚天華目光驟冷,她心中不禁咯噔一下。糟糕,一不小心就把心裏話給說出來啦!她趕緊把頭低下。
尚天華冷哼一聲,道:“我看你是沒有搞清楚狀況。現在不是我求你入教,而是你只有入教才能保全性命。這世上的一切皆是由力來決定,武力也好,權力也好,只要力大過對方,對方便任你宰割。似你這種沒有武力之人,若無人相護,不出幾日,便會稀裏糊塗地被人殺掉。”
路小花本不想開口,聽他這話,不由氣往上撞,“你的意思是,沒有權力又不會武功者天生就要被人欺負,就要坦然認命?!”
尚天華淡漠地說道:“天道本就如此,就像貓捉老鼠,魚喫蝦米。”
路小花憤然道:“如果真如你說,即使你是貓、是魚,也有更大更厲害的動物把你喫掉!”
尚天華目光一下子沉冷下來,“世事本是一場較力,弱肉強食乃是天道。弱小者若想贏過力大者就只有一種方法,那就是變得比他們更強、更狠。”
這個人完全說不通!路小花氣惱地想道,低頭不語。
望着她的怒容,尚天華眼中劃過一抹深思。
……
一路無事。臨夜,途經一個小鎮。尚天華令衆人在此休息。劉海算安排投宿到一間旅店。
飯後,尚天華對路小花令道:“你跟我來。”說着,他起身回房。
路小花不敢有違,只得跟上。
劉海算卻也跟了過來,猶豫地說道:“堂主,你沒事吧?你都沒怎麼喫東西,臉色也不太好。”
尚天華不耐煩地對他擺了擺手,“我沒事,你不必多言,辦好你該辦的事。”
經劉海算這麼一說,路小花這才注意到:尚天華的臉色的確有點發青,剛纔他在馬車裏還一直有些低咳。她心中暗喜,如果這人病了,也許自己能有機會逃跑。
尚天華帶她進入一間客房,並隨手將門掩上。他擡手請路小花落座,自己則坐於對面。
路小花忐忑不安地坐在椅上,不知他此舉是何用意。
沉默了一會兒,尚天華斟酌地開口:“你似乎不贊同我剛纔的觀點?”
路小花垂下頭,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