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渃聽他這麼說，反而笑了。她從柳書彥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接過鐵鷹遞給她的帕子擦了擦眼淚，而後笑着說：“當時不能哭，現在反而哭不出來了。只是遺憾，他當初待我極好，可我最終也沒能回去看看他。”
納蘭渃沒再等柳書彥說什麼，她撐着鐵鷹的手臂站起來。待她整理好衣裳，對着鐵鷹和柳書彥微微一笑，最後不死心的問道“你們真的不打算和我們一起回南陵嗎”
“抱歉，母親。我要留下來。”柳書彥言語溫柔，說出的卻是不容商量的話。
納蘭渃垂眸，將眼中的情緒掩去，過了許久，她才擡起頭，伸手輕撫柳書彥的臉，臉上掛着溫柔的笑：“太久不見，吾兒也長成有擔當的大人了。好，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娘支持你。”
柳書彥沒多回應什麼，只是伸手，扶正了納蘭渃的發冠。
門外的侍從們已經着急的敲門，他們原本是不敢來打擾的，可納蘭渃離開的太久，久到讓他們覺得失去了主心骨。終於，女官夏音看了看日頭，壯着膽子來敲了門。
門打開，納蘭渃像往常一樣，昂着頭，脊背挺的離開了。她的步子走得很穩，但柳書彥卻似乎看到她的肩膀微微抖動了一下。
那是他的母親，從今往後，不單單是一個疼人聽到名字就覺得頭疼的陌生人。
納蘭渃走後，柳書彥關了門。他剛轉回身，就被擁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柳書彥怔了片刻，而後便放鬆身體，任憑那人抱着，嘴上卻說着截然不同的話：“做什麼，我又不用安慰。”
“嗯，你不用，我需要。”鐵鷹在他耳畔輕聲道。相處這麼久，他當然知道柳書彥心口不一的毛病，但他也願意在這種時候讓柳書彥知道，柳書彥從來不是孤身一人，至少，還有他。
衝動過後，就是責任了。柳書彥既然說了要保護嶺西的百姓，就言出必行。他沒有告訴納蘭渃，他效忠的從來不是那位滅了柳家滿門的狗皇帝，他效忠的只有他心中的那個已經不在的柳家。他們要做的也不是幫助如今的狗皇帝坐穩龍椅，而是想要延續大孟的基業，守護大孟的百姓。
只是這一切，如今都見不得光，就連他們的行動都好像是在爲了皇帝賣命。可是柳書彥自己知道，午夜夢迴，他有多少次想要衝進皇宮與狗皇帝同歸於盡，可他也一次次的告訴自己，那人不配。
他想要守住嶺西，畢竟，這裏是他的故鄉。而鐵鷹在聽到他的想法後，根本沒有猶豫，選擇了與他同行。在鐵鷹的懷抱中，柳書彥不禁問道：“你爲什麼要留下來爲了幫楚修宜嗎”
柳書彥一把揮開鐵鷹的手，不滿道：“沒大沒小，我的臉豈是你能掐的”他說完，自己又笑了，不懷好意道：“你家與我家還不同。柳家即便沒有我，還有其他同族；可你家似乎就只剩你一人了。”
“你今日是怎麼了一定要說這個來扎我的心”鐵鷹有些不悅的皺眉。
“是啊，我在想，這一戰，倘若我死了，柳家依舊能夠延續，可若是你死了，你家可就真的斷子絕孫了。日後在地下遇到你家列祖列宗，他們會不會撕了我”柳書彥挑眉，嘴裏每一句正經話。
好在鐵鷹已經習慣了，不以爲然道：“不要說這些話，也不知道忌諱。”
“有什麼可忌諱的，刀劍無眼，戰死沙場還是什麼稀罕事”柳書彥推開鐵鷹到一旁坐下，翹着二郎腿，要多不正經有多不正經，“你放心，就算真的上戰場，我也一定護着你。我還想好好投個胎，不想被你祖宗在九泉之下撕個粉碎。”
“那你可得好好活着。”鐵鷹走過去，從身後輕輕環住柳書彥，笑着說，“只要你死了，他們必定撕碎你。畢竟，因爲你，我們家已經斷子絕孫了。”
柳書彥和鐵鷹在嶺西已經做好了迎戰的準備，他們便給孟都去了信，詢問楚修宜接下來的安排。畢竟，嶺西是有守城將軍的，麻將軍再怎麼沒用，也是正牌的將軍，柳書彥就是再有本事也不能取而代之。因此，最佳的選擇，就是動用楚修宜在嶺西的力量。
但是這樣，無異於提前在敵人面前暴露了自己的實力，對楚修宜而言並不是好事。因此，柳書彥即便有這個想法也並不敢擅自決定，還是問一問楚修宜的想法更穩妥。
楚修宜是在第二日晚些時候收到的柳書彥的傳信。石榴將信件呈上時，楚修宜正在飯廳和付莞香一起用晚膳。付莞香最近的功夫見長，已經能和校場三堂的師兄們打成平手，楚修宜對此喜憂參半。喜的是他覺得付莞香終於能在危險來臨時保護自己，憂的是付莞香總是沉迷練功，身形越發消瘦了。
終於，楚修宜看着已經瘦了一圈的付莞香忍無可忍，命令她每日三餐必須與他一起用。
因此，在晚膳十分的打擾，讓楚修宜非常的不滿意。可礙於嶺西的危機，楚修宜又不得不先行處理。於是，他再三命令付莞香將桌上的菜喫完才許離開後，自己跟着石榴去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