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糖和賀英男還有賀嘉誠喫完飯後,又在西城區轉了轉,半小時後賀嘉誠先回去了。

    薑糖跟賀英男則前往新宅。

    賀英男第一次到尖兒衚衕,不大的院子,她興致勃勃繞了好幾圈,還拉着薑糖說這兒該擺什麼,那兒該種什麼花纔好看。

    兩個孩子蹲在院子牆角看螞蟻搬家。

    四個施工工人在倒座和西廂房忙着,薑糖先到西廂看了看,賀嘉誠幫着找的人確實有真本事,破損之處修補得天衣無縫,不仔細看根本瞧不出之前的破敗樣。

    然後又到重新設計過的廚房和衛生間,剛靠近大門處。

    “咚咚咚”銅環扣在門上的聲音響起。

    薑糖走過去打開門,屋外站着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人,女人衝薑糖笑了笑,開口道:“你好,以前沒看到過你啊,你是新搬來的吧,鄭主任他們搬到哪裏去了啊?”

    鄭主任?

    薑糖眼神茫然,就聽女人“哎喲”一聲,笑着自嘲:“看我這急性子,鄭主任就是之前住在這裏的人嘛。”

    “哦。”薑糖不知她的來意,這會兒忙着也沒有跟人寒暄的想法,臉上略帶一抹抱歉:“嬸子,你看我這兒亂糟糟的,忙得很,就不跟你聊了,有空咱們再說說話。”

    說完就要關門。

    女人伸手撐在門上,趕緊攔住。

    “??”薑糖詫異,“請問,還有事嗎?”

    女人笑得喜慶:“之前鄭主任那口子說了,後院的蒜苗和蔥給我們,正好你在,我可以現在進去拔嗎?”

    薑糖有點恍惚。

    蔥和蒜苗的存在她知道,就在正屋後面。

    用磚頭壘了一塊長方形的地,約莫十五米長,兩米寬,除了蔥蒜,還種着十來顆白菜。

    按四合院的格局,正屋後頭是下人房,既然是下人房,面積狹窄,採光也不好。

    現在都新社會了,那排屋子肯定能改。

    可到底是拆掉種上文竹弄成小花園,還是做成倉庫,薑糖沒拿定主意。

    因此,姓鄭的那家人留下的蔥蒜都好好留着呢。

    但這???

    薑糖:“不行。”

    女人表情錯愕,薑糖繼續說道:“我不認識你說的鄭主任,沒別的事我就先去忙了。”

    她還不清楚周圍鄰居的秉性,哪能隨便讓人進門呢。今天藉着那啥鄭主任的名頭來拔蔥,明天就能要菜,那家裏豈不是成了公共菜地了?

    薑糖面上笑嘻嘻,心裏吐槽不斷。

    沒去看對方倏地變難看的臉色,沉悶的關門聲響起。

    女人沒回過神,門關上的瞬間她驚得往後退了兩步。

    不可思議的瞪着微微晃盪的銅鎖。

    手指哆嗦,指着緊閉的大門良久才憋出一句:“遠親不如近鄰,懂不懂做人啊。”

    回去後自是拉着街坊鄰居一頓編排。

    不懂做人的薑糖正在檢查廚房和衛生間的管道。

    管道佈置不合理的話,屋子容易潮溼,也容易滋生蟑螂和別的爬蟲,光是想象那個場景,胳膊上便起了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工人聽了新的要求,迅速更換了刷牆的材料,再次給牆角地板做了防水措施,保證下雨時屋裏也不會地氣上涌。

    忙到四點,薑糖和賀英男帶着雙胞胎回大院。

    得知了一個好消息兵工部的獎勵來了。

    薑糖眼睛發亮,這是她第一次因爲獎金感到激動。

    這筆獎勵的到來極大程度緩解了她內心的焦灼。

    這種焦灼,說到底,其實就是一種矛盾心態。

    她接受的教育是女人一定要有給自己創造美好生活的能力,不能將對生活的一切設想寄託到別人身上。

    她存在,是因爲她作爲薑糖這個個體而存在,而不是作爲誰家的孩子,亦或者誰的妻子、媽媽。

    她昂着頭顱,一輩子都在踐行這句話。

    但在這裏呆了區區幾年,潛意識裏似乎有了依賴的對象,她身上的標籤漸漸從獨立的“薑糖”變成符橫雲的妻子、兩個孩子的母親,在做任何決定時,她優先考慮的不再是自己,而是家庭。

    在不知不覺間,她好像變了。

    變得享受這樣的生活。

    但總有幾分殘存的理智再提醒她,不能太沉迷其中,倔強的自我和生活的安逸在互相拉扯撕裂……

    薑糖迫切想要尋到其中的平衡點。

    賺錢或許是她證明自己並未成爲一個男人的附庸的證明。

    淺薄可笑,但很有用。

    可惜,這種安心只持續了兩分鐘……

    薑糖看着獎章,一堆米麪糧油,以及旁邊嶄新的二十張大團結,忽然有些惆悵!

    這也忒實在了。

    夢迴現代房產中介發福利。

    兩款木倉支,只有兩百塊,這年頭的科研人員實在太艱難了,難怪袁老爺子辛辛苦苦搞了一輩子水稻研究,解決了華國十四億人喫飯的問題,就因爲摸下豪車、買了兩部手機就被鍵盤俠怒罵不停。

    就是因爲,科研人員長期以來的待遇跟他們創造的成就無法匹配。

    科研工作者在無形中被被掛上“高風亮節”的牌子,被人架上神壇。

    似乎,他們的存在真正印證了那句話,燃燒自己,照亮別人。

    爲了研究罔顧物質上的一切需求才是值得人人稱頌的,否則就是墮落,就是德行不佳。

    但人本來就具備了一副必須喫喝拉撒睡的身體,怎麼可能只追求精神,而不追求物質?

    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她把獎章收好,盯着頭頂的電燈浮想聯翩。

    她穿的是平行時空吧,穿的是書吧……

    怎麼別人穿越都是金手指大開,搞點小研究就能獎勵房子獎勵車子還安排工作,到她這兒就特別符合國情呢???

    腦殼疼!

    薑糖小心翼翼將其中十張大團結夾在相冊某頁,再在一旁做好標記:

    1978.3.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科研人員待遇有待提高啊。

    如果知道這兩百塊獎金已經是上面重點提過的“不虧待”,她肯定得在標記處塗上代表重點的三角形。

    大學生活對大多數人是刺激的,是放鬆的。

    許是那十年壓抑得太狠,這批學生重新進入校園,得知自己成功擺脫農村改變了無望的命運後,心裏埋藏許久的火種瞬間被點燃,他們姿態昂揚,擡頭挺胸,迅速投入到新生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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