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糖啼笑皆非。

    這人的狀態啊,跟有沒有孩子沒關係,簡單粗暴地說,跟錢有關係。

    但這話說出去,會讓人覺得她臭顯擺。

    如果有機會開個什麼女性講座的話,薑糖一定會告訴所有的女孩子,不管處於什麼境地,首先要對自己好一點。

    身體少病痛,面色就好看,人外表年輕美麗了,心情自然也好。

    這心情一好呢,做什麼都有勁,事事就會往積極面想,如此循環往復,做事豈不是事半功倍嗎?

    不論是照顧家庭還是樂得做一番事業,前程總歸不會太差。

    “話不是這樣說啊,我比你小上十來歲呢,要不顯得年輕那我多虧啊,可再對比我和陳雨幾個,是不是就不如她們有朝氣了?好好的聯誼會,都快去玩吧,我這種已婚身份的就不跟你們摻和了。”

    “啥時候帶我們見見小侄子啊?”有女聲笑道。

    薑糖也想一勞永逸,沉吟片刻,說道:“行啊,喊了侄子可得準備見面禮啊。”

    “給,必須給!”

    薑糖:“過陣子吧,家裏屋子還在裝修,弄好了請大夥兒一塊暖房。”

    這會兒住在賀家不方便邀人上門做客。

    楊梅有些詫異:“大家都猜你是京市人。”

    薑糖揚眉:“不是,我老家在西南,丈夫是軍人。不過家裏有一門親戚在京市,也多虧有落腳地,否則家裏那兩個小子還不知道怎麼辦呢?他們才兩歲,坐不住。不能像愛萍姐那樣把孩子帶到教室去。”

    馬愛萍是外語系的,她跟楊梅住一個宿舍,薑糖見過兩次。

    也見到了馬愛萍的閨女。

    她的丈夫在京市另一所示範大學,夫妻倆都是知青,不過兩人家庭條件一般,支撐不了一家三口在外頭租房子的花銷,因此選擇了住校。

    兩口子就一個閨女,剛滿五歲。

    小丫頭不方便跟父親住宿舍,平時就養在航大這邊。

    聽馬愛萍說,她丈夫已經開始找活兒幹了,她平時也給報社寄點文章、翻譯一下國外著作賺取稿費,等攢夠錢就搬到外面住。

    現在日子雖然苦了點,但有奔頭。

    楊梅這下真驚了,不敢相信:“你還真有兒子啊?”

    薑糖失笑,點頭:“難不成當我騙你呢?”

    “別說,我們真當你開玩笑呢。”

    薑糖:“要不是有小孩,我肯定選擇住校。住校多方便啊,還能跟大家討論知識,共同進步。不過沒轍,我也不能把他們重新塞回肚子裏。”

    說到這兒,楊梅面露悵惘,低聲呢喃道:“我也想孩子了,也不曉得我男人有沒有好好照顧他,哎。”

    薑糖眼珠轉了一圈,隨口問道:“怎麼不把姐夫叫過來?”

    “叫來喫啥喝啥啊,在老家種地好歹能填飽肚子,來了京市沒房子沒工作,一日三餐總得花錢,我跟愛萍情況又不一樣,她家兩個都是大學生,找份兼職不難。咬咬牙等熬到畢業就出頭了。”楊梅嘆氣,也有些發愁,繼續吐苦水:“我男人識字不多,除了做飯好喫,就沒別的本事了。”

    薑糖挑眉:“怎麼不算本事?做飯也是大本事。你看校門外那條街,都是賣小喫的,有些攤位還難喫得很呢,姐夫若真在做喫食上有一手,還怕攤子支不起來?”

    “那哪行,他……”

    楊梅話沒說完,她細細琢磨了薑糖的話,意識到這或許真能行。

    但嘴上還是謙遜道:“就我喫着行,估摸比不得別人的手藝呢,不過你說得沒錯,我得想法子給家裏去封信,萬一真能成,一家子也不用分隔兩地了。”

    一旁有個年輕的女孩立馬接了一句:“你現在是大學生,多矜貴啊,幹啥吊一棵樹上。沒有共同語言還一塊過日子你就不嫌累啊?”

    “就是啊,你在這邊先找一個,那頭又不知道。要真捨不得孩子,等以後在城市扎穩腳跟了再把他接過來,小孩跟着你不比在農村刨土強嗎?”

    這話難聽,但契合了不少人的心思。

    可話說回來,一句沒有共同語言造就了多少破滅的家庭啊。

    把缺乏責任感說得如此動聽,也掩蓋不了自私自利的本質,合着以前就不講語言共不共同了?

    薑糖微微蹙眉,不喜歡聽到有人宣揚這樣的觀點。

    真要是日子過不下去,就該開誠佈公談一談,實在談不攏再提別的辦法,偷偷找一個等到瞞不下去再攤牌,這算什麼呢?甭管男的女的,都是渣屬性。

    她正要開口,就聽當事人反駁了:“有啥矜貴的?是比別人多一張嘴還是多一個鼻子?我不知道你們怎麼想的,但我男人不壞,我考上大學時他比誰都高興,我上火車前,他把家裏攢的大部分錢都給我了。”

    “人活着圖啥,圖自己學點本事,對社會有用,還圖有人心疼你。”

    “我比你們大幾歲,說句託大的話,咱們別小瞧自己,但也千萬別把自個兒看太高,做人做事得憑點良心。”

    “你們想想,那種不講道德,拋棄家庭另攀高枝的人,你們真的放心,真的會喜歡嗎?”

    楊梅這一番話簡直振聾發聵。

    明明沒有指名道姓,但那些忘了老家的妻子丈夫,正預備馳騁愛情海的人,仍然被說得一個個麪皮滾燙,臊得慌。

    不過,這番話在戳了不少人肺管子的同時也贏得了許多人的贊可。

    一開始提起這話的女生年紀不大,也沒有家累,初聽楊梅的話時,面上還帶着憤憤之色,到最後也露出幾分慚愧,她咬着下脣,不太自在地說道:“楊姐,我瞎說的,你別動氣啊。”

    楊梅擺擺手,爽朗一笑:“氣啥,現在你們覺得我男人是鄉下人配不上我,當初我和他結婚時,大家都說我配不上他呢。”

    “可日子嘛,不能老聽別人的,得問問自己的心。”

    薑糖眸光含笑,笑眯眯地把話題轉向更輕鬆:“……你們這些年輕女孩找對象時可要擦亮眼咯。”

    如此一打岔,才把嚴肅得仿若學術研究的談話扭了回來。

    薑糖發現,楊梅說話後,周圍幾個蠢蠢欲動,想在聯誼中邂逅一場浪漫的女生突然變得端莊起來,也不四處走動了,就捧着幾本書靜靜看着,時不時細聲探討。

    這走向……就很迷!

    但又有一種別樣的可愛。

    薑糖跟人討論了一會專業課內容,偶爾看向禮堂中心跳交誼舞的男男女女,心裏估算着回家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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