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來的路上,錢玉馨憋了一肚子話,可是看到宋雙雙的面孔後,竟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我……”

    其實,錢玉馨打聽出宋雙雙的名號後,先去了宋家村,結果被一個黑不溜秋的村婦給趕出來了,那婦人看着一般,提起宋雙雙後卻神氣的不得了,非說什麼她高攀不上,就把她給趕走了。

    於是,她又想辦法折騰了好幾天,纔在一個賣豬肉的鋪子打聽到了宋雙雙搬到縣裏了,期間還差點被一個捕頭給抓走,如今幾番折騰好不容易見了她本人,什麼都不說就要走,將來這官司更沒人幫她打贏了。既然傳聞中都說這姑娘爲人正直,想來應該不會因爲買綢緞一事就記恨於她,說到底這筆交易最後是你情我願,若真要計較,大不了到時候訴訟費多花個幾十兩,也比現在走人什麼都得不到要好啊。

    錢玉馨猶豫再三,還是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半遮半掩的說出來了。原來之前從宋雙雙那裏便宜得來的錦緞,她自己捨不得穿,可是留在縣裏高價又賣不出去,只好去縣裏的富貴人家去做生意,很快就掙了一筆銀子。

    因爲嚐到了點甜頭,全家上下都很高興,錢玉馨便全心全意的把心思用在了綢緞莊,故而對家裏的瑣事兼顧的少了一些,結果夫君柳孟德在家裏閒的無所事事,竟然拿着這筆銀子用來尋花問柳,還從青樓里納了一個妾室。

    試問,哪家正妻願意跟青樓女子共侍一夫的?傳出去豈非被人笑掉大牙?說嚴重點,將來走到大街上都擡不起頭來,甚至連孃家都要被人看笑話!

    錢玉馨當時就跟柳孟德大鬧了一場,可嘆柳孟德父母已經過世,家裏沒有老人做主,柳孟德非但不聽勸,當晚就去外面過夜了,回來的時候不知道怎麼被攛掇了一頓,揚言就要休妻!錢玉馨雖然是個賢妻,伺候公婆,守孝三年,又管着家中大大小小一應事務,還要兼顧整個綢緞莊,能幹是能幹,可是偏偏沒有子嗣,若柳孟德真要以此來休妻,錢玉馨孃家人自然是不肯的,這傳出去多不好聽,何況女兒還年輕,何愁沒有子嗣,真要被休了,這輩子就毀了,只能妥協,把這妓子姚杏兒收了通房留在了家裏。

    錢玉馨被父母勸了一通,原以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日子也就這麼過去了,反正通房生得孩子也要養在正屋,再說,柳家的錢都在她手裏握着,不怕將來夫君的心收不回來,可氣的是這妓子妾室曾經家裏也是做綢緞莊生意的,上來人還沒有擡爲良妾,就想着去綢緞莊幫忙,這是想着從當家主母手裏分權啊,胃口未免太大!錢玉馨氣的當場就給了姚杏兒一巴掌,可沒想到夫君竟然反手給了她一巴掌,還揚言如果不讓姚杏兒去綢緞莊幫忙,就要休了她!

    柳孟德似乎看準了她捨不得名聲這一點,動輒就要休妻來威脅,這幾日,錢玉馨在他們房屋隔壁聽那些不堪入耳的聲音已經受夠了氣,現在還蹬鼻子上臉擺明了要事事偏向妾室,把她從家裏逼出去,與其這樣,她索性乾脆和離!

    可是綢緞莊是柳家的,當時柳孟德父親在的時候,在當地小有名氣也十分掙錢,可是柳孟德卻一心在詩詞歌賦上,考秀才考不上也就算了,還整天遊手好閒不問世事,後來這綢緞莊生意做賠了,還是她拿了孃家錢填補生意才慢慢週轉了過來,若要休妻,別說綢緞莊,按照律法就是家產都不能平分,這麼放棄實在不甘心。

    錢玉馨抹淚哭訴完後,宋雙雙坐在椅子上平靜道:“我爲什麼要幫你?”

    錢玉馨愣了下,果然她還是介意的,拿出心裏準備好的措辭:“你不是隻要一兩銀子就幫人訴訟嗎?”

    “那是對別人,可是錢掌櫃……”宋雙雙頓了頓,“在我最需要錢的時候,一千兩的錦緞你給我七兩銀子就打發走了,單憑這一點,我對你實在沒什麼好感。你拿着我的錦緞,卻按原價賣給有錢人,那是你貪心不足蛇吞象,自作自受,再說,你如此會做生意,你還能讓自己喫虧嗎,恕在下無能爲力。”

    錢玉馨當時見宋雙雙穿着簡陋,還以爲她沒見過什麼世面,卻沒想到宋雙雙心裏知道這錦緞的原價,額頭上不禁冒出了一層冷汗,當即跪在了地上,“是我的錯,這事是我做得不厚道,可是……羊山縣的地方你也知道,就算你開口,我也沒有一千兩給你啊,再說,我給你的價錢已經是別的綢緞莊拿不出的價位了,這麼好的布匹,我怎麼能暴殄天物,白白浪費了,這世上有誰跟錢過不去的?”

    她見宋雙雙無動於衷,知道說這些已經沒用了,開門見山道:“那你想要什麼。”

    宋雙雙倒是欣賞她這份痛快,也不繞彎子了,直言道:“我要把我給你的布匹按原價入股,咱們五五分紅。”

    錢玉馨皺眉,這是打她綢緞莊的注意,起身一口反駁道:“恕難從命。”

    宋雙雙也不強人所難:“那就算了,反正你被休了之後,綢緞莊也是你夫君和小妾的,這些錦緞做成衣服,少說也能賺個兩三千兩吧,到時候也沒你什麼事了。”

    錢玉馨剛要走,忍不住回頭:“你……”

    宋雙雙見好就收:“你也知道,這事對我不公平,不過,我沒你那麼貪心,我再給你讓一成拜師費,我只要你四成分紅,你我合夥做生意,出了錢,咱們四六分,怎麼樣?而且我還有錦緞的貨源,這麼好的錦緞,若用完了,你應該不知道從哪裏買吧?到時候那些大戶人家的女子不買賬,再做回你的老本行,可就沒這麼高的利潤了。”

    反正,這綢緞莊最多隻值三百兩銀子,因爲有了那價值一千兩的錦緞才變得這麼炙手可熱,要是現在放棄了,就什麼都沒有了,錢玉馨是個生意人,心裏很快就盤算了一清二楚,一口答應道:“行,成交!但是我要多加一個條件。”

    “什麼。”

    錢玉馨道:“自古和離,孩子都要判給夫家,若是這次和離,我要女兒歸我,你能辦到嗎?”

    她倒要看看,這丫頭片子有幾分本事?

    誰知,宋雙雙連眉頭都沒皺一下,輕描淡寫道:“呵,這有何難?”

    妮子不大,口氣不小,不過錢玉馨來之前對她的口碑還是打聽過得,既然她都說不難了,那應該至少有七八成把握,“姑娘不但聰明,而且才華昭昭,跟姑娘合作,我的綢緞莊將來自然不會喫虧的。”

    宋雙雙起身道:“好,現在你聽我的,待會兒你離開胭脂鋪,回到家裏不能和他們鬧,你要拿出你十二分賢良淑德樣子出來……”

    錢玉馨一想到姚杏兒那副嘴臉,氣的脫口而出道:“你讓我對着那個狐狸精賢良淑德?”

    宋雙雙也打斷了她:“你還想不想要女兒?”

    錢玉馨:“……”

    這事,換在任何一個人身上,只怕也比錢玉馨現在好不了多少。

    宋雙雙看着她,放輕了語氣,安撫道:“你現在當務之急就是要穩住你的夫君,至於那個妾室,無論她說什麼做什麼你都要受着,拿出你正房的氣度出來,你要是實在忍不住想抓她的臉,你就想着她的臉就是三千兩銀票,抓破了,你的三千兩銀子就沒了,如果你想打她,你就想,現在只要能穩住她,你打贏官司後就能讓她睡到大街上,爲了這個你要忍,爲了你女兒你更要忍,忍到你從家裏找到綢緞莊的地契,還有家中一應事務的賬本,記住一本都不能少。”

    錢玉馨深吸了口氣:“姑娘,你年紀這麼小,怎麼說話讓人心裏這麼痛快?”

    宋雙雙給她倒了杯茶,示意她坐下,“心裏痛快就好,很多官司打贏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做到,總要雙方配合纔行,我要連你的情緒都穩不住,還怎麼幫你打贏官司。”

    錢玉馨望着宋雙雙自信篤定的面孔,心裏總有種莫名的踏實感,越發覺得這次是找對人了,迫不及待道:“我雖然精通賬本,可對律法一竅不通,雙姑娘,你說的賬本啊,地契啊,可名義上都是他們柳家的,要是到了公堂,我說這些是我操持的,知縣大人就會相信我嗎?”

    宋雙雙道:“當然相信,柳孟德風流成性,他什麼都不懂,隨便拿出一本賬本,他都答不出話來,他在公堂上怎麼能辯的過你?只是單憑這一點還不夠。”

    錢玉馨聞言不禁斂眉,若有所思道:“我公公走後,綢緞莊生意確實不好做,可是我是直接把孃家帶來的銀子拿來用了,也沒有能證明的賬目……”

    “這好辦。”

    錢玉馨不可思議的看着她:“空口白牙的事,何況年代久遠,你確定嗎?你不是在哄我開心吧?”

    宋雙雙把茶水推到了她面前,稚嫩的臉湊近道:“錢娘子,你覺得雙雙有這麼閒嗎?”

    於是,宋雙雙教了她一個辦法,“他現在無所事事,對家中財物賬目一概不知一竅不通,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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