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濺在荊雪塵胳膊上,他本能地抖了一下,試圖把水甩幹。

    對於一隻雪豹來說,在天寒地凍中沾溼皮毛,很有可能會招致風寒。荊雪塵擦乾了水跡,纔想起自己沒有厚重的毛,只有光滑不怕水的皮膚。

    即便如此,被強迫沐浴,也是絕對不可能的

    身下的銅傀儡忽然坐起身來,少年不防,跌了個跟頭。

    他骨骼極柔軟,團起來像個球般滾動兩圈,就靈活地爬了起來。

    “誰”他兇巴巴地露出了虎牙。

    暮光從石洞的入口撒落,勾勒出商夢阮的剪影。他的臉隱沒在陰影中,不辨喜怒。

    也不見他做了什麼,那兩隻被拆得七零八落的銅傀儡便恢復完整,顛顛跑到石洞邊,排排站好。

    荊雪塵瞬間就乖了。

    他緩緩收回虎牙,使勁睜大眼睛,順便提了一下腰間的小巾。

    但還維持着貓腰弓背的警惕姿勢。

    “不肯沐浴”陰影中的人冷冷問道。

    荊雪塵第一次聽到商夢阮的嗓音,和他本人一樣冷冰冰的,如聞泉流漱玉。

    他只是遲疑了一下,頸間便傳來冰冷的灼痛感,不由“啊”了一聲,捂住了脖子。

    那圈藍色符文再次出現。

    “你做了什麼”荊雪塵又痛又惱。

    “靈契。”商夢阮道。

    靈契有主從之分,契主可以完全掌控契從的命,但這種契約的結成需要主從或者天道的認可。

    “不就是賣身契麼”荊雪塵大驚,“我什麼時候答應的”

    “我用一件天階法器換你,所以你會代替翡翠匕,接着屬於我。”商夢阮道,“等價交換,符合規則。”

    什麼亂七八糟的規則,這麼坑豹他怎麼就把自己賣了人族也太可怕了

    荊雪塵驚訝地張着嘴,彷彿看到了自己的魂魄,正悠悠從嘴裏往外冒。

    商夢阮在黑暗中注視着臉色茫然的少年,道:“沐浴。”

    他指尖彈出一道符文,木桶中的水迅速燒乾,又換上新的,重新騰起蒸汽。

    幾朵太陰離火包裹起荊雪塵,將少年“噗通”一聲扔進了浴桶中。

    荊雪塵嗆了口水,慌亂地探出頭來,便覺身週上下全是冰冷的焰團,擠着熱水按摩在他肌膚上,又冷又熱,很是奇怪。

    那類似於人手觸摸的感覺激得少年臉色漲紅,當他意識到是商夢阮的靈氣在擦拭他的身體時,更窘迫了。

    “我洗我自己洗”他嗷嗷喊着,“我會”

    可那靈氣團仍強硬地在他身上揉搓。

    “我可以自己洗得很乾淨”荊雪塵捂着胸口,快羞哭了。

    靈氣團一撤,他失力掉入浴桶深處,咕嘟咕嘟冒了幾個氣泡,好不容易纔浮了上來。

    蓬鬆的捲毛現在溼噠噠地黏在鬢角,少年像是一隻落水的貓,整個人氣勢上小了一圈,眼眶通紅,更顯可憐狼狽。

    商夢阮早已不在這裏,只有兩個銅傀儡,木呆呆地收拾着石洞裏的狼藉。

    見他不在,荊雪塵“呸呸”吐掉兩口喝進肚子裏的水,豎着眉毛髮出“唬唬”的聲音。

    豹落平陽被犬欺等他度過換毛期,變成威風凜凜的大雪豹之後,像商夢阮這種瘸腿的人族,他一口能喫十個

    雄心壯志抒發到一半,荊雪塵突然一頓,打了個嗝。

    或許是剛纔嚇狠,不對,是氣狠了,纔會有這麼不符合兇獸氣質的反應。

    荊雪塵不悅地眯了眯貓眼,然後不情不願地取來澡豆,在身上塗抹起來。

    當晚他沒再看到商夢阮,銅傀儡也不知道滾哪個犄角旮旯去了,頓覺整隻豹都神清氣爽。

    荊雪塵在人界流浪了好幾個月,雖然會變成豹形舔毛,但人族皮膚不比雪豹耐髒,也確實該洗了。

    他本身也很愛乾淨,只是不太習慣人身,沐浴了一個多時辰,直搓得皮膚通紅,才穿上了銅傀儡準備的小衣。

    他揉了揉溼乎乎的亂毛,把發間殘留的水分凝成一排小冰塊,認真梳理過頭髮,在腦後編成小辮子,垂到腰間。

    剛到朝雲處的第一天裏,他忙着和商夢阮以及他的銅走狗們鬥智鬥勇,直到現在才注意到,整個石洞裏空無一物,連只飛蟲都沒有。

    洞外亦是空無一物,只有光禿禿的漆黑岩石,寸草不生。

    竟然連草團都不給豹留。

    荊雪塵抱膝望月,已經開始懷念在妖族時的草窩了。

    他還是一隻嗜睡的幼妖,又沒什麼修爲,很快就有些迷糊。但這裏和從前住的地方都不一樣,沒有蟲鳴鳥叫,沒有風吹草動,也沒有人界的狗叫和打更聲。

    荊雪塵覺得有些冷,將自己團得更緊了些。他伸出手指,把那一排小冰塊融化成水,重新塑形。

    水團分成了三坨,最小的變成一隻胖乎乎的尖耳朵獅子貓,中間那只是齜着牙的兇狠雪豹,最大的那一坨,則變成了一隻很特別的妖獸。

    它形貌與虎豹類似,然而面中生有一角,股後有五條纖長有力的豹尾。

    “猙。”一個嬌軟奶氣的聲音傳來。

    荊雪塵一頓,點了點那隻獅子貓冰雕:他一定在做夢。奶豬怎麼可能來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

    下一瞬,一團毛茸茸的龐然大物就一屁股坐在了他臉上。

    “唔”荊雪塵差點被他坐得閉過氣去。

    溼漉漉的貓鼻在他鼻尖嗅嗅蹭蹭,又用帶着倒刺的粉舌舔了一下。

    “奶豬”荊雪塵壓低嗓音,把那團雪白的絨球撕下臉來,丟了出去。

    獅子貓鍥而不捨地跑回來,不過這次沒有壓他的臉,而是蹲坐在他肚子上。

    “奶豬你你你怎麼找到我的”荊雪塵緊張地四下望去,見只有獅子貓一個妖,才鬆了口氣,“渚風雨不知道我在這裏罷”

    獅子貓抖抖毛,在少年肚皮上打了個滾,又使勁蹭了蹭,極爲人性化地露出享受的表情。

    他明明是隻獅子貓妖,體型卻有些發福,像只染了色的長毛豬。

    “不要直呼妖王陛下之名。”奶豬恢復了雍容華貴的姿態,奶聲奶氣道,“更何況他還是你爹,不禮貌。”

    作者有話要說:  什麼,我纔不是標題黨

    王子離家出走第一晚,前保鏢找上門,要綁王子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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