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荊雪塵興高采烈地帶着黑眼圈,和一整沓畫滿明光符的符紙,遞給玉盧君瞧。

    清雋的仙君一張張翻看着,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驚訝。

    “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荊雪塵攥着衣角問。

    “很好。”玉盧君反應過來,“不如說,是太好了。”

    他憐愛地看着少年一頭蓬鬆柔軟的捲毛,忍不住想上手摸。

    但在那之前,小雪豹已經用兩隻爪子護住了自己的頭毛:“仙君,我不是小孩子了,不喜歡給人摸。不好意思。”

    “有什麼可道歉的,是本君唐突。”玉盧君眉眼彎彎,“只是剛纔在想,如果本君有你一半的勤奮,或許現在已經是仙尊了。”

    “那”荊雪塵不太知道人族在這種情況應該回應什麼,“祝穆師伯早日成爲仙尊”

    玉盧君噗嗤一笑,又忍不住伸手想揉腦袋,伸到半路,控制自己收了回來。

    他微微一嘆:什麼時候也養只毛茸茸的小靈寵罷,總不能每天想着擼別人家的徒弟解饞。

    只是一個發愣,少年便被他的朋友帶走了,還能隱隱聽見少年們晨間的第一個話題。

    “今天是滷肉,烤鵝和鴿子蛋。”姚潛澍把食盒遞給他,“中午我們一起吃了再回峯吧”

    荊雪塵捂住小肚子,有些爲難。

    三階靈獸對於妖族幼崽的吸收能力來說非常合適,像雪塵這樣的雪豹妖,大概需要五天才能完全消化。如果這段時間如果再喫其他食物,對他的身體是個累贅。

    “我有點撐,不如陪你喫吧。”他提議道。

    “撐”姚潛澍大爲驚訝,“還誰給你帶喫的了”

    “昨天我在師父那裏吃了好多肉。”荊雪塵道。

    他並沒有把這件事當祕密來講,再加上修仙者耳聰目明,這話一出口,附近幾個暗中關注着他的弟子都聽了個清楚。

    很快竊竊私語聲就在書齋中傳開。

    “雪塵在章莪君那裏吃了肉。”

    “是章莪君親自給雪塵做肉喫。”

    “是章莪君爲弟子洗手作羹湯,結果不小心把手燙壞了”

    最後那個一錘定音,霎時間,全書齋的人都信了這句細節豐富又非常篤定的傳言,紛紛把羨慕嫉妒恨的目光投向荊雪塵。

    荊雪塵小眉毛一挑,叉腰道:“看什麼看就是我吃了章莪君的肉”羨慕吧沒你們的份兒

    所有人:“”

    只有姚潛澍扶額長嘆,夾着那隻思維方式迥異、不會說人話的小雪豹,趕緊坐到座位上。

    荊雪塵就這樣日日沉浸在繁忙中,早課、研究玉簡、練武,夜間同師父修煉,清晨枕在師父的腿上醒來。

    他的時間完全被擠滿,稍一有空閒,師父又會提出新的要求,還讓銅走狗在旁監督。所以五日一晃而過,荊雪塵完全沒有機會尋找猙。

    藏寶會舉辦的時間就這麼到了。

    剛開始荊雪塵不怎麼在意,耐不住姚潛澍天天在他耳邊唸叨,還露出癡迷的憨憨笑容,再加上書齋整體激動的氣氛,弄得小雪豹也開始緊張期待起來。

    據說藏寶閣不常出現,平時都處於隱匿狀態,那是否猙也有可能被藏在那裏呢

    又或許,他能找到有關猙的一點點蛛絲馬跡呢

    能不能找到,這是個運氣問題。

    荊雪塵偷偷瞄了一眼正專心修煉的商夢阮,見他沒睜眼,便貓貓祟祟湊近了些,與他捱得緊了些。

    捱得緊了又不敢真去觸碰他,只好扒拉着兩隻爪子往自己這邊扇風,好把天道氣運都吹到自己身上。

    小雪豹正埋頭認真操作時,忽聽腦袋上有個清冷的嗓音道:“今日徒兒要參加藏寶會”

    荊雪塵渾身炸毛,立刻正襟危坐:“是,師父。”

    “想要氣運”那個聲音不辨喜怒道。

    “是。”小雪豹聲音細若蚊蚋,幾乎要羞愧至死。

    不知是不是錯覺,商夢阮似是笑了一下。

    這是荊雪塵第二次聽他笑,還是笑得那麼好聽,小雪豹一雙圓耳朵感覺都被燙熟了,軟軟的一捏就融化。

    緊接着,那個笑聲很好聽的冰冷仙君,就雙手捧起了他的臉。

    溫涼的觸感從臉頰上開始,緩緩上滑,插入他的鬢髮中,掠過他的眉眼。

    最後停留在一對玲瓏嬌小的毛耳朵上,攏起來,很輕柔地揉捏。

    荊雪塵大腦一片轟鳴,從耳朵到腳趾尖兒微微打了個顫,紅得像被燙熟了一般。

    尤其是敏感至極的豹耳朵,在嗓音和撫摸的雙重夾擊下,霎時間圓耳朵上所有絨毛都舒張開來,炸成了兩團灰毛蒲公英。

    他心馳神醉,在商夢阮的手掌下舒服地嘆息:“喵嗚”

    商夢阮的手離開了他。

    “好了。”仙君冷淡道。

    燙熟的耳朵重新迴歸冰冷的空氣,小雪豹如夢方醒地眨了眨眼,然後兩爪捂頭,“嘟嚕嚕嚕嚕”使勁搖晃着腦袋。

    雪山之神啊他都做了些什麼

    還“喵嗚”“喵嗚”個鬼啊

    他擡起頭,開始往商夢阮身上撒氣:“你說好不摸我耳朵的”

    “雪塵說要氣運。”商夢阮淡淡道,“所以爲師照做了。”

    他表情淡然,彷彿自己不是佔便宜,不是耍流氓,只不過是聽命行事,而荊雪塵纔是無理取鬧的那個。

    “你你你”

    “叫師父。”

    荊雪塵有苦難訴,只好氣呼呼地閉嘴。

    這個冰山仙君,怎麼感覺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樣呢

    更重要的是荊雪塵在心中唾罵自己:他剛纔怎麼會忘了及時掙脫商夢阮的手

    一定是太久沒妖和他互相舔毛的原因,纔會讓他對那個人族的撫摸有了迷戀。

    小雪豹生起悶氣,掉頭離開。

    “藏寶閣中,有些地方不是你該去的。”商夢阮的嗓音在他身後響起,“收起你的好奇心。猙的氣運無法保護你太多。”

    荊雪塵停了一下,收起耳朵和尾巴,頭也不回地走了。

    有鬼師父心裏肯定有鬼

    他愈發篤定那裏有猙的線索。

    小雪豹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後,商夢阮袖口掉出一隻小紙人。

    “別讓他死了。”他漠然道。

    收到命令,小紙人活轉過來,“啪”地一下至起腰身,輕飄飄地向外跑。

    商夢阮停頓片刻,又將小紙人收回手心,咬破指尖,逼出精血,在紙人頭上畫了一隻眼睛。

    做完這些之後,他臉色略有蒼白,神情有些恍惚,用指關節抵住了眉心。

    那隻半妖少年只需要活着產出妖丹就足夠了,受傷與否與他無關。若是落入禁地,被囚禁在藏寶閣,反倒還方便他到時候收取妖丹。

    爲何又要耗費心神,爲那少年做這些

    寶棲峯。

    巍峨龐大的藏寶閣正矗立於此,門庭大展,以待來客。閣中昏暗,窗格用紅紙糊滿,照不進日光,只有一條幽深的小道連接外界。

    荊雪塵被淹沒在七八十個弟子之間,使勁踮起腳尖不夠,必須跳起來,才能看到藏寶閣的門口。

    “一共九層,”姚潛澍踮着腳尖,“看起來有點陰森,聽說可能有危險。”

    荊雪塵“唔”了一聲,下意識地撫摸空蕩蕩的胸口,有些不習慣。

    奶豬說這座閣樓會排斥妖氣,雪塵這種修過蓮華九歌決的半妖還好,若是奶豬混進去,怕不是皮都要被扒掉。

    所以這一次,奶豬不能陪着他。

    但他又敏銳地覺得,自己並不是孤身一人。

    荊雪塵摸了摸後頸,覺得那裏有些發癢,像是被什麼輕輕蹭過。

    而且還有一種熟悉的視線,若有似無地盯着他。

    管事長老正把一枚枚玉牌分發給衆弟子,聲音洪亮,確保所有人都能聽見:

    “注意請各位量力而行,如果實在無法通過考覈就捏碎玉牌,傳送出藏寶閣,不要猶豫。藏寶閣還有下一次,但命只有一次”

    言罷,他特意向新弟子強調:“你們剛剛入門,整體實力較弱,第一層的法器是最好的選擇。謹記在一個時辰內選好法器,切勿貪婪。”

    一語發出,上兩屆的弟子都習以爲常,神情平靜,但新入門的二十幾個弟子都緊張兮兮地把玉牌捏在了手中。

    姚潛澍思索道:“閣中法器大半都是宗門放進去獎勵弟子的,但這座藏寶閣本身卻不受宗門掌控麼小塵,我們可要小心一些。”

    弟子中瀰漫着恐懼緊張的氣氛,他擔心荊雪塵會害怕,便道:“沒事,我身上帶着很多防身法器,可以保護你”

    他剛一回頭,就噎住了。

    只見捲毛少年一雙貓眼亮得出奇,激動地鼓着小臉,就如同野貓嗅到了獵物的氣味。

    姚潛澍甚至出現了某種幻覺,彷彿好友身後有條毛尾巴,正在快速左右甩動,隨時就要縱身跳起,撲向獵物。

    “搖錢樹”荊雪塵神采奕奕道,“我們去探險吧”

    姚潛澍:“”

    罷了。

    保護什麼

    還是抱大腿吧。

    作者有話要說:  雪塵口嫌體直:被師父揉耳朵最討厭啦

    萌軟口嫌體直:徒弟傷到,就沒有耳朵可揉了。

    搖錢樹:鹹魚癱

    奶豬:嗯姚潛澍身上怎麼有鹹魚的味道快說,殿下給我的小魚乾是不是被你私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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