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小紙人不願意被觸碰,小雪豹也就沒再硬行不軌之事,收回了手指,笑起來。
“別生氣啦,剛纔是我不對。”他提議道,“現在玉牌也碎了,我們也出不去,你就乖乖陪我一起逛逛,好麼”
小紙人沉默地放下手臂,似乎在思考。
祛除雪塵的心魔耗費了他大量神魂之力,以他現在所具備的靈氣,確實無法帶他出去。
“你是個法器,對吧真奇怪,在這裏所有法器符文都失效了,只有你還能正常運作。”荊雪塵蹲着研究他,“你的製造者肯定很厲害。”
這句話不知道怎麼戳到了小紙人的心坎,眼睛的光芒閃了閃。
那種暗藍色,就像雲層散去後,月光親吻雪山之巔。
“真漂亮。”荊雪塵微微彎眸。
小紙人的眼睛又閃了閃。
這少年與旁人相處,從不吝嗇溢美之詞。大概只有和他這個師父在一起時,才總是像進入新環境的野貓兒一般,稍有風吹草動,便渾身炸毛。
他正思索着,忽見半妖少年滴溜溜轉動着貓眼兒,像是在打什麼壞主意。
“既然你的光這麼漂亮,不如把光散播到更多地方吧咳。”荊雪塵在他的瞪視下訕訕收回了壞笑,“我的意思是,可以再亮一些,幫我照個明嗎”
言罷,少年便將手心伸到小紙人身前,微微笑了一下。
那雙鎏金似的眼眸中,映照着藍色流光。
映照着屬於商夢阮火焰的顏色。
小紙人微微一晃。
他忽然發現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在分離神魂時,他給小紙人注入的欲神過量,導致他情緒太鮮活。而這具紙做的軀殼太脆太薄,根本遮不住心緒。
他心中有些不安,登上了少年的手心,又順着手臂向上爬。
荊雪塵知道他想換個地方,便問:“你想去哪”
小紙人仰起脖子,看向少年毛茸茸的發頂。
根本控制不住想揉豹子毛的慾望。
在他的視線下,荊雪塵的豹耳朵抖了抖,軟噠噠地有些發熱。
少年齜着小虎牙抗議:“那裏絕對不可以”
自荊雪塵墜入黑暗空間之後,已經過去了半個時辰。藏寶閣外的弟子,有的垂頭喪氣,有的志得意滿,受衆人矚目。
“我這不算什麼。”被圍繞的弟子謙虛道,“我這只是一件玄階法器,而姚師兄拿到的可是地階法器”
他話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到了姚潛澍身上。
“剛入門就通過了地階法器的考覈聞所未聞”
“不愧是姚氏一族的小少爺。”
“據說也不算是嫡長的少爺,是外面不知哪個女人生的,抱回來過繼給了族長。”
“噓,小聲點。”
但姚潛澍根本沒注意到這些閒言碎語,自打他出來之後,便一直盯着藏寶閣,甚至沒有變換過姿勢。
“姚師兄。”聞人襄輕輕扯了一下他的衣角,“姚師兄是在等雪塵師兄嗎”
她這個動作讓姚潛澍想起了荊雪塵,少年害羞或者緊張時,總會不自覺地做出這個小動作。
“我們約好的,我一走他會馬上就出來。”他抿脣道,“可是直到現在都我怕他出事。”
“不會的有事的,”聞人襄寬撫道,“我們現在也知道了,之前說有生命危險,不過是聳人聽聞。雪塵師兄一定很安全。”
有耳尖的聽到他們的對話,插嘴道:“指不定那個約定就是哄姚師兄出來的藉口呢。姚師兄出來了,就沒人和他搶更好的法器了”
還沒等姚潛澍開口,就有其他弟子氣勢洶洶道:“住口大師兄爲人友善,樂於助人,哪裏容得你詆譭”
他身邊幾個弟子紛紛附和。
那個插嘴的被斥責得面紅耳赤:“你,你們怎麼”怎麼立場變得這麼快
前兩天不還看不起那個走了狗屎運的“大師兄”嗎怎麼今天叫的這麼順口
他不知道的是,那幾個弟子都是在第二層拿到法器的弟子,見識過荊雪塵救人的一幕,又受了他的幫助,自然是站在他那邊的。
姚潛澍當然也不信,好友支開他是爲了騙他。
“管事長老。”他壓着眉頭問,“如果真有人墜入深淵,玉牌也丟了,會在裏面迷路嗎”
“不會。”管事長老斬釘截鐵道,“藏寶閣下面是一個大型傳送法陣,只要掉下去,都會被傳送出來,沒有例外。”
但很顯然,荊雪塵就是那個例外。
此時他正緩緩行進在黑暗中,頭頂着淡藍色的光暈。他微微一動腦袋,那團光就像是探照燈似的,照亮他視野所及之處。
小紙人冷着臉趴在他的軟毛之間,活像只抱窩的母雞。
荊雪塵最終還是同意了小紙人的要求。
喫人嘴短,拿人手短,他怕黑,自己又不會發光,就只能任由小紙人坐地起價。
他高貴的大妖腦袋,怎麼如此命途多舛,屢遭玷污呢。
小雪豹滄桑嘆氣,繼續探索。
他掉下來的位置離一座高臺不遠,他爬上高臺,延着臺階邊緣行走,隔一小段路就用尾巴掃掃,留下自己的氣味。大約一柱香之後,又重新遇到了自己留下的信號。
他走的是一個圓。
這座高臺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廢棄祭壇,其中的血腥味基本散去,可能有十年左右無人侵擾。
血腥雖散,但猙留下來的兇戾之氣太重,逐漸形成了迷障,使誤入其中的荊雪塵心魔叢生。
他之前嗅到的濃郁血氣,就是心魔帶來的幻覺。
“我們向裏走吧。”
越向祭壇深處,凶煞之氣便越濃重。有小紙人的保駕護航,荊雪塵雖然不會受到凶煞的影響,心情卻還是愈發低落。
他記憶中的軟哥哥,雖然不會說話,卻總是有種淡淡的溫柔。即便每個月都會莫名發一次脾氣,也會把自己關起來,從不嚇到他和娘。
又什麼時候會散發出如此殘暴的氣息。
“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麼”荊雪塵像是在和小紙人說,又像是在和自己說。
小紙人沉默地窩在他頭頂。
荊雪塵蹲下身,觸摸着祭壇上的刻痕。那應該是一個巨大的陣法,他認不出來,只好硬生生記在腦子裏,預備回去以後問精通符陣的玉盧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