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婆子穩重,隨手將托盤託穩。
要說這郡衙中爲何會有婆子出現?
事情還需往前追溯。
郡衙中的差官經常需要外出辦案,若是歸來晚飯館打烊,就會沒飯喫。
後來曲風想了個辦法,專門從一些犯事兒的女子中挑選了幾個機靈的,放在院裏打雜,負責一日三餐縫縫補補。
既不用花錢僱人,而且出來打雜比起待在牢獄可要舒服得多,所以犯人們也很情願。
本來選得都是年輕姑娘,但有一次某位姑娘在酒席上伺候,碰巧被某個喝醉了酒的衙役姦污了,後來姑娘不堪重辱上吊自殺。
這件事當時在南隅引起軒然大波。
姑娘的父親本是個混混,沒什麼正經本事,家裏沒錢還喜歡喝酒。
一喝醉酒就喜歡打婆娘,有一次失手將婆娘打死,便讓女兒替自己頂了罪。
外人都知道這姑娘是冤枉的,曲風也知道,但這姑娘太老實又害怕混混親爹,只得認罪,結果便是一輩子在牢獄度過。
好在姑娘樣貌不醜手腳勤快,正好郡衙缺人,曲風便把她調在前院。
不過這姑娘着實倒黴,剛剛乾了兩個月就發生了這種事兒。
這回姑娘的混混父親可算找到理由,每天在郡衙賴着不走要求賠償。
曲風說這是意外,人都死了,還怎麼賠?
混混說賠不了人,賠錢也行。
按照曲風以前的作風,根本沒人敢這麼要挾他,但這件事當時鬧得太大。
不光南隅就連周圍幾個鎮子也被傳得津津樂道,無奈之下曲風讓郡衙賠了五兩銀子外加五升糙米,這件事才就此了結。
不過從那以後,人們再也沒見過姑娘父親出現。
曲風接着把幾個年輕漂亮姑娘全部撤到後宅當丫鬟,換了幾個上了年紀的婆子,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能被選在大堂侍奉,都是做事穩當又有眼力的婆子。
張三歪衝婆子一擺手,婆子立刻端着托盤退下。
外面那道聲音夾雜着狂風暴雨讓人膽顫心驚,張三歪望向白擎夜,試探性問道:“爺,曲大人到了,小的先失陪一下,去迎接……”“不許去!”
不料白擎夜沒同意。
張三歪面露難色:“可是曲大人在找我,若是他在門外見不到我面兒,會把我扒了皮喂狗。
您不知道,曲大人後院養了一隻藏獒,每天能喫二斤豬肉和一斤骨頭,人肉也喫……”“哦?”
白擎夜眸色漸深:“這藏獒連人肉也喫,你可親眼見過?”
“當然!”
張三歪回答很篤定,不過片刻後意識到了什麼立刻改了口,訕訕笑道:“當然只是小的聽說的,小的沒有親眼見過。”
“估計是謠言!也不知道被哪個百姓拿來說笑,就這麼傳開了。”
白擎夜道:“既然是道聽途說,便不必當真。
或者你正好藉此機會實驗一番,看看這藏獒是不是真喫人肉,免得謠言霍亂百姓,鬧得人心惶惶。”
“哎吆我滴個天爺可不能隨便試,人命關天啊。”
張三歪不能出去見曲風有些着急,“求爺開恩,今天和平時不一樣,若曲大人見不到小的一定會生氣,後果不堪設想。”
通常來說人的第一反應最真實,此舉正是爲了杜絕張三歪通風報信。
張三歪費了半天口舌無用,只得顫心驚乖乖等待,過了一會兒有“蹚蹚蹚”的腳步愈來愈近,接着一道身影風風火火出現在門外。
身影未到聲音先到:“張三歪你個龜孫子,不曉得老子這會兒正在忙着收禮金的嘛?
還敢讓人把老子喊過來見什麼狗來客!”
曲風怒火中燒,一進門就和吃了火藥似的,身後還跟着趙小六。
曲風乃武將出身,人高馬大身材魁梧。
不過最近大周安定百姓富足安逸,南隅郡衙的生活水平也提高不少,連帶着曲風也變了樣。
白擎夜遠遠望着他有些驚訝,他的腹部居然出現很多贅肉,大腹便便然而四肢卻沒胖,這樣一來整個人身材比例有點怪,像個兩頭尖中間圓的大木瓜。
白擎夜唏噓,這人怕是廢了!一個武將能將自己放縱成這幅模樣,可想而知最近的生活有多奢靡。
跟在曲風身後進門的趙小六默默垂着頭,左面半臉上有個通紅微腫的手掌印子。
“曲大人,您來了。”
張三歪從趙小六的臉上收回目光,往曲風面前走去。
他一邊背對白擎夜往前走,一邊衝曲風努了幾下嘴巴。
動作有些誇張,還很刻意。
可惜曲風沒懂。
張三歪又拼命努力擠了幾下眼睛,曲風便怒了:“我說張三歪,你的眼睛怎麼了?
又犯三歪病了?”
張三歪犯病的事兒不是祕密,郡衙人人皆知,曲風自然也知道,當即怒火中燒。
“眼睛有病趕緊治,別他媽整天唧唧歪歪耽誤老子收銀子!老子要是誤了收銀子,回頭把你扒了皮喂狗!”
張三歪:“……”“哎呀大人,是這位爺指名道姓要見您,和小的沒任何關係。”
可憐他煞費苦心,可郡守無動於衷根本沒看出任何異常。
曲風是個莽漢,有火必先發泄,哪裏顧得上來人是誰,當即衝着張三歪一頓拳打腳踢。
“哎吆哎吆!疼……大人輕點兒……”“輕點兒能讓你長記性?”
“哎吆……”張三歪鬼哭狼嚎慘叫連連,曲風心裏這才順暢了,吊兒郎當揚長往前走去。
“以後你們最好都老實點兒,莫給老子惹麻煩,聽見沒有?”
“……是!大人。”
張三歪有氣無力道。
曲風走了幾步,這才望見坐在木椅上的白擎夜和葉宸,兩人穩坐泰山,就和看戲似的。
“他孃的,你們是什麼東西,敢搶老子的位置?”
武將出身的他本就一身戾氣,此時瞪着一雙牛眼面目猙獰,比起剛纔看到張三歪還要生氣。
他是南隅郡守,坐在上位的人應該是他纔對。
但讓人始料未及的是曲風罵完之後便愣住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沉默片刻,他擡起袖子擦擦眼再看,忽然臉色變得慘白,狠狠給了自己一記耳光,“啪!”
力道之大,一掌將左臉扇腫。
“下官纔是上不了檯面的狗、喪門狗……下官罪該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