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文清師父派來一個小和尚,叫黎野和祁錦塵去喫齋飯。祁錦塵在來的路上有些暈車,這會兒正食慾不振,再加上齋飯都是一些素食,一點葷腥也看不見,就更沒什麼胃口了。

    祁錦塵放下筷子,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爺爺,文清師父,我喫飽了,你們慢慢喫。”

    碗裏的米粒扒拉的挺乾淨,可祁錦塵本來也沒盛多少飯,菜也只是象徵性的夾了幾筷子。文清師父見他喫得少,不禁有些擔心:“是不是飯菜不合胃口?”

    黎老爺子知道祁錦塵饞肉,只是面帶微笑的看着他,沒有戳破。

    “沒有沒有,”祁錦塵擔心文清師父誤會,急忙擺手,“我來的時候有些暈車,現在沒什麼胃口。”

    放下碗筷,祁錦塵沿着剛剛來時的小路,走到寺廟外。他記得黎野的車子裏有紙和筆,雖然不夠專業,但也足夠讓他過過手癮。

    祁錦塵四處張望,選了一處景色還算不錯的地方,坐在石頭上,開始在紙上寫寫畫畫。長時間沒有動筆,讓祁錦塵的技藝有些生疏,書中的世界帶給他的驚喜太多了,從前的求而不得,換做現在來看,簡直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黑色的簽字筆在紙上勾勾畫畫,筆尖勾勒出的線條越來越流暢,扭曲的線條通過排列組合,逐漸顯出一個輪廓。

    “你在做什麼?”

    背後傳來一道聲音,嚇得祁錦塵‘啪’的將本子扣在腿上,扭過頭髮現黎野正彎着腰,盯着他腿上的本子看,而黎老爺子則是站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他。

    也不知道兩個人在他背後站了多久,祁錦塵死死護住腿上的本子,心虛道:“我看這裏風景不錯,想畫下來留個紀念。”

    黎野點點頭,伸過頭朝祁錦塵靠過去。

    “你幹嘛?”祁錦塵向後躲了躲。

    黎野霸佔了祁錦塵剛剛的位置,順着他的視線朝遠處好一頓張望,緩緩開口道:“風景是不錯,可我怎麼覺得你剛剛畫的像是一個人。”

    祁錦塵攥着本子的手指緊了緊。

    “我看你畫的倒是有些像小野。”黎老爺子笑着向前走了兩步,和黎野一起盯着祁錦塵腿上的本子,臉上一副‘瞧把你們兩個給恩愛的’表情。

    “我小時候養過一隻狗,剛纔突然想它,所以順手就畫了出來。”祁錦塵撒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

    將腿上的本子掀開,祁錦塵眼皮一跳,他剛纔因爲沒找到手感,所以只是畫了個輪廓,雖說沒有五官作證,可是這寸頭的特徵屬實有些明顯。祁錦塵硬着頭皮在寸頭上加了兩個耳朵,然後將臉拉長,填上狗鼻子和狗嘴。

    好端端的黎野,硬生生被改成了一條狗。

    畫完以後,祁錦塵覺得還有些不夠,又在脖子上加了個鈴鐺,這才心滿意足的對黎野說:“拉布拉多,短毛犬。”

    黎老爺子被祁錦塵的舉動逗得放聲大笑,倒是黎野黑着一張臉,吐出兩個字:“幼稚。”

    祁錦塵目光躲閃,心底發虛。

    黎老爺子笑着搖頭走開,給兩個小輩留下獨處的時間。

    黎野盯着祁錦塵看了半晌,就在祁錦塵以爲黎野要開口罵他的時候,突然直起身子朝前走,祁錦塵不明所以,想了想還是抱着本子跟了上去。

    “你不去畫畫跟着我做什麼?”黎野停下腳步,看着遠處的山巒,表情讓人捉摸不透。

    “路只有一條,你憑什麼說我跟着你?”祁錦塵反應不及,差點撞進黎野懷裏。

    黎野懶得跟他鬥嘴,乾脆轉過身正對着祁錦塵,低頭看着他。

    “其實...我不走這也行。”這深山老林的,周圍一個人都沒有,萬一黎野想殺-人-滅-口,他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他。

    “你是誰?”

    正要邁開的腳步頓住,祁錦塵呼吸一滯,心臟劇烈跳動彷彿要把舌頭頂出來。

    微風拂過,祁錦塵徐徐轉過身,伸手撥了撥額前的碎髮,眼中含着滿滿的笑意:“我是祁錦塵啊?”

    這話祁錦塵可沒撒謊,他確實是祁錦塵。

    “我知道。”如果用一種花來形容祁錦塵,黎野腦海裏第一時間浮現的是向日葵,他總覺得少年眼中充滿希望,熠着光,追逐清晨的太陽,就算是跟他作對時,身上那股子俏皮勁兒,也跟第一次見面時不一樣。

    鬱鬱寡歡的樣子不見了,纏繞在周身那股頹廢的氣息也不見了,現在祁錦塵的眼裏只有光。

    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不得不讓黎野開始懷疑。

    “結婚前我們已經說好了,互不干涉對方的生活,我可以提供你想要的,也可以讓祁家不破產,”黎野頓了頓,伸手輕輕揪住祁錦塵的衣領,“你現在這樣做,有考慮過後果嗎?”

    祁錦塵心想:我就是知道後果,才這樣做的!

    當然,這話他不可能對黎野說,就算是說了黎野也不會相信。要不是親身經歷過,祁錦塵打死也不會相信會有穿書這種事存在,更別提有人跑到面前對他說:祁錦塵,其實你是一個紙片人,你的結局很慘,爲了保命我們離婚吧!

    如果有人敢這樣做,祁錦塵可能會反手一個耳光抽過去。

    “可能被壓抑太久的天性,全都在結婚以後釋放了吧,以前除了我大哥,也沒什麼人跟我說話。”祁錦塵仗着黎野現在還是個有良心的人,決定走賣慘路線,這個世界上有誰不喜歡美強慘呢。

    “我知道你和我結婚,不是因爲喜歡我,但是你對我一點好感也沒有嗎?哪怕是普通朋友之間的感情也好。”祁錦塵逆着夕陽,站在黎野面前,額前的碎髮任憑他怎麼歸攏,都不肯聽話,執着的散落在額頭。

    “你知道,一個活蹦亂跳的人,突然被宣判死-刑的感受嗎?我掙扎了十年,好不容易重新爭取到一次機會,我不想再放棄了,我想爲我自己活着,好好的活着。”

    這番話是祁錦塵的心聲,他不想再體會生命被倒計時的感受了。

    黎野沒注意到祁錦塵話中的矛盾,只想起他生活在祁家那段心酸的過往,被利用,被忽視,爲了挽救家族企業,被迫嫁給自己....換做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在那種家庭開心的成長,黎野雖然沒有一對合格的父母,可是他有愛他的爺爺。

    祁錦塵什麼都沒有。

    原處的夕陽,灑下金色的光輝將祁錦塵鍍了層金邊,就連臉上的絨毛都看得一清二楚,黎野盯着他打量半晌,不知道再說什麼,拔腿朝寺廟走去。

    “黎野,”祁錦塵衝着黎野的背影喊道。

    黎野停下腳步,定在原地。

    “我不在乎祁家如何,你是否資助他們也和我沒關係,但是我大哥是個好人。”話說完後,祁錦塵小心的觀察黎野的反應,他希望祁然能給黎野留下以後的好印象,不管他有沒有改變劇情的能力,只要祁然和黎野的矛盾越小,他活下來的機率就越大。

    “你剛剛畫的那條狗是什麼品種的?”

    “啊?”黎野的話題轉的太快,祁錦塵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你剛剛畫的那條狗,是什麼品種?”黎野再次重複道。

    “拉布拉多。”連老眼昏花的黎老爺子,都能看出來畫的是黎野,祁錦塵說這話時難免會覺得心虛。

    “知道了。”黎野點點頭,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由於黎老爺子想在寺廟住些日子,就讓司機帶着黎野和祁錦塵先回市區。坐在車子後排,一天沒怎麼喫東西的祁錦塵,又餓又暈車,抱着胳膊在座位上扭來扭去,怎麼都覺得不舒服。

    終於黎野被他磨沒了性子:“我車上有針扎你屁-股?”

    祁錦塵沒好氣的掀起眼皮瞧了黎野一眼,委屈道:“肚子餓。”

    “你在祁家的時候,他們是不給你喫飯嗎?”黎野一直很好奇這個問題,祁錦塵看着模樣瘦小,不像是飯量很大的樣子,竟然能喫肉喫進醫院。

    將袖子挽起至手肘,祁錦塵舉着胳膊展示在黎野眼前:“你看我像是喫飽穿暖的樣子嗎?”

    黎野盯着眼前白皙的小臂,喉結上下滾了滾,尷尬的將視線移開,對司機說道:“在前面路口停一下。”

    車子停穩,黎野率先下車,然後朝祁錦塵說道:“下車。”

    祁錦塵透過玻璃看了看,雖然不知道這是哪兒,但好歹也算是比較繁華的街頭,就算黎野突然翻臉,想在半路丟下他,也不至於攔不到出租車回家。

    目送邁巴赫離開,祁錦塵對黎野問道:“我們去哪兒啊?”

    黎野沒有說話,邁開步子徑直往前走,祁錦塵跟在後面追了兩步就不追了,乾脆蹲在地上開始耍無賴。

    “黎野,我肚子餓,我走不動了!”

    街頭的行人投來好奇的目光,黎野的表情僵了僵,回頭瞪向蹲在地上的祁錦塵:“前面有一家賣餛飩的,你要是不想喫,我現在就讓司機掉頭。”

    蹲在地上的祁錦塵眼前一亮,迅速跑上前抱着黎野的胳膊,生怕他給司機打電話。

    “喫喫喫,快走快走,離的遠不遠啊?你怎麼不直接讓車開到地方再下車?”提起喫的,祁錦塵就跟打了雞血似的,渾身充滿活力。

    黎野抽出胳膊,沒好氣道:“讓你吹吹冷風,清醒清醒。”

    黎野不說他還沒注意,下了車後,經過冷風這麼一吹,頭暈腦脹的感覺確實褪去不少,若是車子直接開到餛飩店門口,他可能剛問道味兒就吐了,沒想到黎野面上冷冰冰的,心還挺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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