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屋中佈置簡單,僅有一張缺了腿的八仙桌,和咯吱咯吱響個不停的木牀。
雖已是春末,但那破敗不堪的窗戶,夜裏還是會不停的透風進來,散發着陣陣黴味的被褥,讓她皮膚上起了很多小疹子,幸虧有赤足神醫在,否則她定是要留疤的。
這兩日,宛貴妃與雲徽不停的找機會給她們送來喫穿用度,只是守衛太過森嚴,她們想盡辦法,也只送進來些喫食。
夜深了,李嬤嬤細心的爲王爾淑披上披風,眉宇間滿是愁容,“皇后……”
“嬤嬤,叫我爾淑便可,或者叫我小姐,我早已不是昔日的王皇后。”話還未說完,王爾淑便打斷了她,沒有預想中的憤怒,卻也如同天上的月,清冷而又遙不可及,若李嬤嬤細心一些還會發現,王爾淑語氣中那一抹輕鬆。
李嬤嬤嘆息一聲,連連答應,王爾淑沒有錯過李嬤嬤眼中的那一抹落寞。
只是,事到如今,她別無他法,眼下她們能做的,只有在冷宮中堅強的活下去,還有——等着沈廉。
一想到沈廉,王爾淑悄悄紅了臉,不知不覺間,就連夜裏的風,都感覺溫暖了些。
二人靜默的站了一會,王爾淑讓李嬤嬤先行回去,見似乎是有事的模樣,李嬤嬤很有眼色的退下。
夜裏風涼,王爾淑卻覺得肩上的披風異常的熾熱,強行按捺內心的激動,閉上眼睛,靜靜地感受着空氣中傳來的氣息。
那是一種雨後的青草混合着泥土的香味,淡淡的,很讓她安心。
感受着氣息的越來越近,如擂鼓般的心驟然安靜下來,王爾淑嘴角幾不可聞的彎了彎,“你來了。”
“我來了。”一道黑色人影從角落裏緩緩顯露,通紅的眼睛,鬍子拉碴的臉龐,無一不在表示着主人的心急。
“你受苦了。”沈廉剋制住想要一把將王爾淑擁進懷中的衝動,幾近貪婪的打量着眼前的人兒,漆黑的眸子閃爍着異樣的情愫,“再等等,明日,最遲明日我便將你救出去。”
“莫要衝動行事,尤其是這個節骨眼上,切莫和皇帝作對。”王爾淑連忙規勸,她真擔心沈廉一個心急沉不住氣,佈置了這麼久的大事,便被皇帝輕而易舉的破局。
眼下裴遠行還未歸來,只沈廉一人,與皇帝正面對抗,無異於以卵擊石。
可是瞧着王爾淑憔悴的模樣,沈廉很是心疼,他恨不得現在就去殺了那個狗皇帝,微微閉目,隱藏了眸中殺氣,深吸一口氣問道,“那我們什麼時候纔可動手。”
“等到裴將軍整頓好一切,帶兵與你會師京城的時候,纔是咱們與狗皇帝清算的時候。”王爾淑眸子微眯,冰冷的光一閃而逝。
朱允尚,你加註在我身上的所有,我全部都會一一討回來。
雖王爾淑平日裏總是一副好脾氣的模樣,可相伴多年的沈廉很清楚,這姑娘倔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約摸一炷香的時間,沈廉嘆息了一聲,主動繳械投降,“好,我都聽你的。”
沈廉乾脆利落的轉身,讓王爾淑心中猛然萌生了絲絲不捨,她突然……
捏着帕子的手漸漸握緊,剋制住自己即將出口的呼喊,王爾淑挪開了視線,還有明日,不是嗎?
就在王爾淑轉身的那一剎那,沈廉似是有心靈感應那般,轉身回望。
近日,夕陽跌入地平線的時候,便是沈廉拿着東西來到冷宮的時候,有時候是些新奇的小玩意兒,有時候是她喜歡的糕點,有時候是一些上了年份的人蔘。
王爾淑與李嬤嬤也漸漸習慣,天黑之後,她們在做某件事的時候,沈廉會突然從一旁冒出來,“你就不能提前知會一聲再出來?”
王爾淑嬌嗔道,她已經不知道被沈廉嚇了多少次。
對於王爾淑的抱怨,沈廉則是嘿嘿一笑,沒有過多的解釋,只是在心中記下,明日過來,一定會提前告知二人。
冷宮本就是人煙稀少之地,加上白日裏雲徽的攪局,所以冷宮中偶爾多了一些物件,下人們也不甚在意,畢竟送進東西來冷宮,他們也能從中撈到不少好處。
常言道,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
沈廉每當日落西山之後便會悄悄來到冷宮,一來二去,很是輕車熟路。
只是這一次,沈廉探望了王爾淑之後,悄悄離宮之時,被正在宮門口當值的石崇看個正着。
“沈廉……沈大將軍……”聽着手下的來報,石崇露出一抹陰狠的笑容,雙手環胸,如毒蛇一般的目光,緊緊的黏在一身黑衣的沈廉身上,“我倒要看看,你究竟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一個外臣,隨意進出皇宮,還是穿着夜行衣,這件事怎麼想怎麼不對勁,若是能將沈廉拉下馬,那他……
石崇咧開嘴角,只是那陰沉的臉色,給這份笑容平添了許多詭異。
多番調查之下,石崇查到沈廉與廢后來往很是密切,二人青梅竹馬很多年,一直是衆人公認的金童玉女,直到廢后入宮……
將手下調查來的資料合上,石崇懶懶的靠在椅子上,眸種閃爍着興奮的光芒,嘴角始終掛着一抹弧度,沈廉,終於被我揪到了你的小辮子。
“混賬東西,怪不得……”手中的奏摺被狠狠地摔在御案上,皇帝的臉色陰沉的可怕,拳頭死死的攥緊,重重的敲擊着桌面。
兒時密友,深夜悄悄離宮,說不定這二人早已苟合在一起,怪不得近日以來王爾淑總是各種理由拒絕侍寢,原來早已與他人作伴。
瞬間感覺自己的頭頂一片綠油油,隨之而來的,是他皇權受到了挑釁的憤怒。
他是天子,是天底下最尊貴的男人,所有的女人都應該臣服於他,天下的每一寸土地都屬於他,可他的皇后,卻與別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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