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醒來，時間已是黃昏，柔和的風從門外吹來，似乎帶着落日的氣息。</p>
“主公。”</p>
門外的關猛走了進來。</p>
“咦，是關將軍啊。”</p>
楊越坐在牀畔，地板上的金黃被關猛的影子遮住。</p>
關猛走上前來，關切問道：“身體還好吧。”</p>
“還行，我睡覺的時間，有沒有發生什麼大事？”楊越問。</p>
關猛搖了搖頭，“倒是沒有，不過……”他沉思兩秒，道：“孔小姐上午回來了，聽說一直在哭。”</p>
“哭……”</p>
楊越皺眉，旋即心底一沉。</p>
雖然這世界上從來沒有什麼感同身受，但這一刻的楊越心情還是不太開心。</p>
父母是死亡之路上的一道簾，有這道簾在，死亡便會覺得很遙遠。可一旦掀開，那洶涌奔至的壓力，會讓一個人難以承受。</p>
楊越感覺自己彷彿和孔芸聯繫在了一起，悲喜共鳴，他光憑想象，就能腦補到，此刻的孔芸，該是何等的悲傷。</p>
……</p>
……</p>
……</p>
落葉隨風已飛去遠方，只留給天空美麗一場。</p>
深冬了，北莽山很多樹都變得光禿。</p>
靈堂前，一棵高大的樹孤零零地立着，樹下是一身縞素的孔芸。</p>
她看着靈堂前的棺材，紅腫的眼睛深蘊着難以道明的悲傷。</p>
她已這樣待了很久，因爲這裏能感受到那個人的餘溫。</p>
其實，孔九陰並沒有躺在棺材裏，裏面只是一個穿着孔九陰生前衣服的木人。</p>
啪嗒。</p>
忽然間，一個腳步聲響起她的身後。</p>
隨即而來的是一道熟悉的聲音：</p>
“孔師妹。”</p>
這聲音，渾厚，響亮，帶着關切。</p>
孔芸本來已經停止了哭泣的，但一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心底的悲傷莫名又被觸發出來，淚水不受控制地流出，如斷線的珍珠，一顆一顆溢出眼眶。</p>
“師兄。”她轉身，張開手。</p>
楊越便感覺一個柔軟的身軀撲進自己懷中，黑色的秀髮上珍珠步搖一搖一晃。</p>
胸口處佳人的哭泣，又令人無法不動容。</p>
楊越心頭一酸，輕輕撫着孔芸的後背，一下一下，整個院子裏只有低沉的哭泣。</p>
“師妹，我們去那邊坐一坐。”</p>
良久後，哭泣聲漸漸停息。楊越便拉起了孔芸的手。</p>
少女乖順地點了點頭，抽泣着跟着他進入靈堂。</p>
楊越先是恭敬地朝靈樞拜了三拜。而後才拉着孔芸坐在一旁。</p>
“剛纔我夢見了掌門。”</p>
楊越拉着少女的手，微笑道：“你猜他說什麼？”</p>
“說什麼？”</p>
少女張了張溼漉漉的眼睛，連小手被楊越揣在懷裏，都注意不到了。</p>
“掌門說啊，人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他爲宗門而死，死的值，讓我們不要太傷心。”</p>
聽上去的確像爹爹說的......孔芸點了點頭，正繼續聽，冷不防楊越卻道：</p>
“當然，也不能一點也不傷心。”</p>
“噗。”孔芸忍不住一笑，手肘輕輕撞了一下楊越，嗔道：“師兄。”</p>
楊越笑了笑，道：“掌門還對我說了許多話，大體上可以總結成一句。”</p>
說到這裏，楊大公子嘴角一勾，伸出手，輕輕擦了一下少女的鼻尖，用一種甜膩膩的聲音道：</p>
“岳父讓我啊，守護全世界最可愛的芸兒。”</p>
不僅是後半句，還有前半句那個‘岳父’。</p>
湊不要臉的楊大公子又道：“岳父還告誡我說：我們這一生，會遇到很多人，有的人淺薄，有的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有一天你會遇到彩虹般絢麗的人，當你遇到她時，其他人都是浮雲。”</p>
有一天會遇到彩虹般絢麗的人......孔芸默默唸叨這句話，莫名心動，文藝女青年的點被戳到了。</p>
“我一聽這話，嘖，詩興大發，做了一首詩，師妹要不要聽聽？”楊越笑道。</p>
孔芸猛地擡頭，漂亮的眸子緊緊盯着楊越：“要！”</p>
楊越笑了笑，旋即，目光輕輕挪移，看向靈堂外遙遠的天空，低聲吟道：</p>
“有人住高樓，有人處深溝。”</p>
“有人光萬丈，有人一身鏽。”</p>
“世人萬千種，浮雲莫去求。”</p>
“斯人若彩虹……”</p>
說到這裏，楊越忽然將目光望向孔芸，這一刻目光灼灼，令得孔芸感到一陣緊張。</p>
這時，楊越說出了最後一段詩：</p>
“遇見方知有！”</p>
斯人若彩虹，遇見方知有......孔芸默默唸叨這句詩。</p>
這一瞬間，文藝女青年怦然心動，被一種名爲浪漫的氣氛籠罩。</p>
這感覺她很喜歡。</p>
嗡～</p>
霎時間，空氣之中，清光隱現。</p>
“咦。”孔芸一驚：“居然能引起文氣波動，起碼是一首出縣詩。”</p>
“這得謝謝我岳父大人。”</p>
楊越笑嘻嘻地道：“我敢打包票，這一幕我岳父大人肯定早就算到了，所以才故意在我夢裏說出那麼一番話，爲的，就是讓他可愛的女兒，不要那麼傷心。”</p>
“看你哭腫的眼睛，嘖，多醜，以後沒人要怎麼辦。”楊越捧起孔芸白皙精緻的小臉蛋，嘖嘖稱奇。</p>
“……”孔芸嘟着嘴，不說話。</p>
心底卻仍然爲那首詩感到驚豔萬分。</p>
……</p>
經過楊越這麼一打岔，孔芸的悲傷消散了很多。</p>
兩人的關係不知不覺又推進了一大步。</p>
此後這兩天，楊越一得空，便徑來陪着孔芸。</p>
時而在晚霞滿天的山坡上唱歌，時而在月光如水的夜晚散步。</p>
一滴一滴，匯聚着愛意。</p>
終於，兩天後，血魔宗掌門大典如期開幕。</p>
……</p>
暖陽當空，驅散着寒意。</p>
宗主大殿上，一道華美紅毯從七十二級的臺階一路延伸而下，一直到廣場盡頭，足足一公里長，兩旁是肅穆的血魔宗弟子，作爲儀仗隊站立着。</p>
在廣場紅毯兩側，五千血魔宗弟子森列着，沉默不語，聲勢頗壯。</p>
賓客們坐在宗主大殿兩旁的案桌上，俯瞰着五千靜默如山的血魔宗弟子，交頭接耳，表情嘖嘖稱奇，心想能籌辦出如此聲勢浩大場面，整個黑州也只有血魔宗了。</p>
吉時已到，高臺上的藍宇長老看了一眼尉遲綱，出聲道：“血魔宗掌門大典，正式開始。”</p>
“恭請掌門，上臺！”藍宇長老大吼。</p>
“恭請掌門……上臺……”儀仗隊弟子訓練好一般，跟着高吼。</p>
“恭…請…掌…門……”</p>
五千弟子齊齊大吼，聲浪滾滾：“……上臺！”</p>
唰！所有目光紛紛看向紅毯盡頭。</p>
那裏，一個挺拔的身影已經出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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