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體猛地一僵。
這一刻,彷彿所有聲音變得很輕很輕,所有畫面都失去焦距,整片天地只剩那一抹亭亭玉立的身影。
“姐,姐姐……”他喃喃道。
一剎那間,記憶流轉。從呱呱落地到一十三歲,十三載歲月相處的點點滴滴,一幕幕地浮現在他心頭。
楊越這一世的家庭並不富裕,父親是瓦匠,母親是曦城外的一個村落裏的普通村婦,父母搭夥過日子,一家人只勉強維持溫飽,很多時候常常斷糧。
楊越仍然記得,餓肚子的時候,姐姐楊慧常常從衣袖裏掏出一塊用布包着的,又乾又硬的燒餅,笨拙地遞給他。
“弟弟,喫……”
而最後他才知道,那是燒餅販子看姐姐漂亮,智商不高,用一塊賣不出去的燒餅爲代價輕薄了她換來的。
最終,楊越讓那個燒餅販子發生了一場意外,被火活活燒死在家中。
楊越至今想起那件事,心頭仍然難受無比。這個可憐的女子,爲他付出了太多。
“主公,主公……”
身體一陣搖晃,恍惚中楊越猛地一驚,瞬間回過神來,卻見雲明正在一臉擔憂地看着他。
“主公,我叫了你幾聲,你都不答應。”雲明憂心道。
楊越摸了摸臉,溼潤潤的,竟然流下了淚水。
“我沒事。”
他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然後重新看去,人仍然在那裏,仍然在默默注視着他,彷彿對方也認出了他一樣。
深吸一口氣,楊越強行壓抑下心頭的思念,他知道現在不是相認的時刻,起碼得等人散了,自己纔可以回家。
終於,時間煎熬般來到天黑,楊越終於逮着機會,許洛華問清楚家庭新地址後,楊越便帶着幾個隨從,提着一些點心糕點,去見闊別五年之久的親人……
……
咚咚咚!
城西安樂坊,一處緊閉的宅院門前,楊越猶豫糾結了十幾分鍾,最終重重敲響了大門。
“誰啊。”小院不大,僅有二進,很快就有一個腳步聲走進,伴隨腳步聲的是一個稚嫩的男孩聲音。
應該是楊高這小子吧……楊越暗忖,他姐姐是楊慧,下面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即是楊高和楊秀。
噶啦!門被拉開了,露出和楊越面容六成相似的英俊少年。
“你是?”
楊高擡頭看着這羣不速之客,從提着的禮盒意識到這不是壞人。而當看到楊越時,目光頓時一定,他也發現了面前這個俊朗男人和自己長的很像。
“你們在這裏等着。”
楊越從隨從手上接過禮盒,對楊高道:“我能先進去嗎?”
“噢好……”
楊高愣了一下,剛應答完。便看到這男人跟回到自己家似的,邁過門檻,關好門,一手禮盒,一手熟絡地攬在自己肩上,說,
“走,進屋去。”
那種遙遠的熟悉感,讓楊高隱隱明白了什麼,“他,他是……”
沒有讓他疑惑太久,楊越看到前院東西兩個廂房,此刻都點着燈,但客廳卻是黑暗的。他拍了拍楊高的肩膀:“高弟,我姐在哪?”
“大,大哥!”
楊高醒悟了,旋即大喜,“大哥回來了,大哥回來了!”他掙開楊越的手,邁步跑到西廂房敲響了門:“姐,阿秀,大哥回來了。”
“越兒!我的兒!”楊老漢一見那熟悉的面孔,與記憶中的十三歲兒子重疊,頓時情緒難抑,張開手踉蹌跑來。
楊越上前兩步,輕輕抱住這一世的父親,心底亦有感概。
楊老漢脾氣不好,經常罵他,但大部分時間,仍舊沉默地給了他許多東西,沉默地表達父愛。
就像很多舊時的農村父親一樣。
那不算寬廣的肩膀,曾也扛住了幾個孩子的天空。
“啪!”西廂房的門終於開了,一高一低的影子打在地上。
楊越轉頭,正對上那一雙如水的眸子。
這一望啊,兩人心頭均是一顫。
“弟,弟弟……”
被楊秀半拽半扶地拉了出來,楊慧原本是很懵的,但一看到那熟悉的眼睛,心頭深埋的記憶立刻復甦。茫然呆愣的眼神,也恢復了剎那的清明。
“姐!”楊越立刻推開楊老漢,撲了上去。
楊慧呆呆地張開手,旋即感覺自己被擁入懷中。她輕輕抱着高大男子的後背,手輕輕地拍着,“弟弟……”一如兒時的輕柔。
“姐。”楊越抱了很久,頭埋在肩膀髮絲裏,眼底涌出水光。
楊老漢、楊高、楊秀默默看着,他們知道,這對姐弟關係最好。
良久,楊越放開姐姐,然後緊緊握着她的手,問候不要錢似的涌上了喉嚨:“姐,這些年你還好吧?爹有沒有逼你嫁人?楊高有沒有欺負你?有沒有人再給你下陰招?……”
楊老漢臉色一黑,說的什麼話,我是那種賣女兒的王八蛋嗎?
“我,我沒事……”楊慧有些結巴,楊越問了好多,但她一直重複着‘我沒事’。
“好了大哥。”楊高拍了拍楊越,“姐就這樣,你再問也就那樣。”
“對啊大哥。”楊秀擡着頭看着英俊的大哥,“我們的姐姐你還不瞭解嗎?只會說簡單的幾句話。”
“……”楊越心頭沉重,深深地看了一眼懵然的楊慧,愈發感覺鼻酸。
“我一定要治好姐姐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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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越不清楚姐姐是怎麼變成這樣的,以前沒條件,只能權作如此,但今日不同往日,他是黑州北部最大最強的霸主,完全有能力調動如山如海的資源治療姐姐。
隨後,楊老漢點燃正廳裏的燈,一家人在坐在桌前聊天。楊越對於自己的經歷,除卻一些細節不好說,基本脈絡都告訴可他們。
“天吶,我大哥就是華安!”
聽了楊越述說,楊高震驚無比。
“北部三郡之主,華安!”楊秀兒也震驚地捂住了嘴。
楊老漢笑得合不攏嘴,“老子後半生有指望了。”
楊越亦微微地笑着。
這時,楊慧忽然看着楊越的脖頸,彷彿看到了什麼,輕輕伸出手,撥開衣領,卻見一道淡淡的疤痕靜靜躺着,她面龐忽然浮現一抹擔憂:
“那是什麼……是刀痕嗎?”
空氣忽然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