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東冶城裏的藍海龍捧着白色雕像,他閉眸,掌心的白色雕像泛着白光。就在這永恆的寂靜中,虛空微微泛起玄奧的波動。
金森和楊越站在他身邊。
楊越抱着已經安靜下來的小阿醜,仍舊是滿臉焦急,往日積累的靜氣此刻蕩然無存。現在這裏沒有州牧和伯爵,只有一個平凡的父親。
良久,白色雕像上的微光消散,藍海龍睜開了眼睛。
“古神讓你帶孩子去一趟內海,去找景洪。”
藍海龍嘆息地看着楊越:“景洪會有辦法的。”
“好!”
一個好字落下,光芒便涌動在楊越身上,他急得恨不得把一秒鐘掰成兩塊用。
瞬息之間,他化作虹光飛向北方天際。他手上有奴鬼令,五個金丹鬼族可以供他驅馳,所以可以一直高強度飛行。
一個時辰後,飛過亂雲山。
兩個時辰後,飛過北莽山。
衝進古魔森林,又飛了兩個時辰,便穿過牙山屏障,降臨內海海岸。
“唰!”
五個金丹鬼族氣息萎靡,被楊越收進奴鬼令裏,四個時辰高強度的飛行,已經讓五個金丹鬼族精疲力盡。
連楊越法力都有點枯竭,所幸神魂念力龐大,必要時還可以召喚元嬰石魔。
楊越剛一落在沙灘上,遠處一個藍色長袍的人影轉過身來,一臉和煦的笑容:
“好久不見了,楊兄弟。”
正是獨角族族長,元嬰巔峯的超級妖獸,景洪。
然而楊越卻沒有空和他寒暄,匆匆講明原委,便催促着景洪趕緊辦正事。景洪也意識到事情嚴重性,當下不再囉嗦,直接變回獨角鯨落在海上,載着楊越向獨角鯨大本營行去。
一個時辰後,獨角鯨沉入海底。楊越來到一個華美的宮殿羣中,但他顧不得欣賞海底美景,他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兒子身上,心中除了治好兒子別無他念。
景洪帶着他穿過許多宮殿,穿過許多魚頭人身的蝦兵蟹將等水族守衛。來到一處八九丈見方的小潭前。
一進入這小潭,楊越立刻感受到刺骨的寒意從四面八方蔓延而來。第一反應就是支起法力結界,庇護着小阿醜。
“這是萬載寒潭,裏面有一株九千年的神蓮。”
景洪一邊解釋,一邊掏出冰藍色玉佩,催動着法力。
冰藍色玉佩釋放出一股波動,霎時間寒潭咕咕冒出小泡泡,周圍的寒意愈發地刺骨。
楊越目光緊緊盯着小潭,他知道自己兒子的希望恐怕就寄託在這‘神蓮’上了。
很快,一枝美的無法言說的蓮花徐徐升起,潔白的微光朦朦朧朧,蓮花像是仙境裏的仙蓮。
這副賣相,頓時讓楊雲心神稍微地安定了下來。又是九千年又是神蓮,這麼多高逼格的詞安在它身上,說不定真的能解救自己的阿醜。
“我該怎麼做?”楊越看向景洪。
景洪晃了晃手中的玉牌,道:“先等等。”
於是楊越等了一刻鐘,等到巴掌大小的蓮花慢慢在景洪控制下變得兩丈巨大,幾乎相當於四分之一的寒潭。楊越覺得如果張開自己甚至能躺上去翻兩圈。
“嘩啦……”
最後,但聽得一聲輕響,蓮花彷彿有靈性一般,緩緩張開了花瓣,露出了有許多洞洞的綠色蓮蓬。
“把孩子放入其中吧。”景洪開口了,他看着楊越。
“這會不會太冷……”
楊越有點猶豫,他怕寒冷凍着兒子。
“越冷越好,這神蓮就是要將你兒子凍結,剝離出神魂本源。”景洪輕聲道。
“不錯。”景洪點頭:“你兒子毒素已經深入骨髓,藥石無醫。爲今之計,只有重塑身軀。幸好他神魂還算完整,不然,我也只能勸你節哀了。”
“……”楊越沉默。
旋即,他低着頭,小阿醜哭了一天,此刻正在沉沉睡覺,楊越靜靜看着,看它五官上存留着的他和孔芸的痕跡,最後,他鼻腔一酸,兩顆眼淚滾落而下。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
片刻後,小阿醜已經躺在蓮蓬中。
楊越沉默地站在一邊,目光死死盯着花瓣間的兒子。
見此,景洪重新催動起玉牌來。
玉牌可以控制神蓮,剎那間,蓮蓬上的密密麻麻洞裏冒出數百股白霧。這白霧冒出的瞬間便冰凍了蓮蓬上的時空。小阿醜瞬間被凍進了玻璃質感的冰塊裏。
如果僅僅是這樣,楊越情緒還沒那麼激烈,但很遺憾,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是剝離掉楊阿醜的‘毒身’,將他的神魂本源提煉出來。
這中間的過程,並不是溫情脈脈睡一覺就好了,而是凌遲處死,放進絞肉機裏一般的痛苦。
剎那間,沉睡的楊阿醜猛地甦醒,四肢抽搐一般的瘋狂掙扎着,淒厲的叫喊聲宛如利劍,穿透冰晶,狠狠刺進楊越心裏。
淚,奪眶而出。
“楊兄,我們出去吧。”景洪將手臂攬在楊越肩頭,楊越此刻的臉色蒼白的嚇人,他真怕會出什麼意外。
“……”楊越沒有應答,只是中了定身術一般,呆呆立在原地,眼淚無聲無息地流着。淒厲的哭聲和緩緩冒出的血霧,宛如酷刑一般,凌遲着他的心臟。
他不想走,不願走,他要站在這裏,陪着兒子,哪怕這毫無用處,不能減輕對方一絲一毫的痛苦。但他就要站着,哪怕渾身發抖,痛不欲生。
景洪輕嘆了一口氣,站在楊越身邊,他沒有走,他覺得楊越這人很好,值得一交。
哭啼聲響徹了半個時辰,楊越在這場酷刑裏靜立了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後蓮花緩緩閉合,旋即沉入寒潭,將一顆生命封印進這永恆冰冷之地,只等到它父親湊齊重塑肉身的材料。
但目睹了這一切的楊越,忽然暈倒在地。
景洪慌忙檢查身體,卻發現楊越只是氣急攻心,神魂主動讓他陷入沉睡,以撫平這股煎熬的情緒,否則很容易道心崩潰,走火入魔。
轉念一想,景洪咋舌不已。以楊越金丹中期修爲都能被生生氣暈,可想而知這股痛苦有多大。
他輕嘆一聲,放下心來,按他的經驗來看,最多一個時辰,對方便會甦醒。
於是敦厚的景洪就守在這裏,靜等楊越甦醒。
昏迷中的楊越狀態極差,並不是安安靜靜地躺着,而是劇烈地咳嗽,他的意識在巨大的混沌裏掙扎着,身體由於痛苦而心臟抽搐。
楊越不斷咳嗽着度過了這漫長的一個時辰,有時候他感覺自己快要甦醒了,有時候覺得昏昏沉沉,彷彿在洪荒的數百萬米深的深洋裏掙扎。他不斷咳嗽,時常感覺喘不過氣來,彷彿胸口和靈魂都壓上了幾萬斤鐵坨。
直到一絲冰寒拍打在他臉上,已經平靜的情緒讓他睜開了眼睛,他才真正甦醒了過來。
他看到灰藍色的天上有巨大的陰影掠過,聽到幾百丈外海水澎湃的聲音。就這一瞬間,他平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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