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我吹風也吹的差不多,該回去睡了。”沈星河道。

    “你呀。”戈維斯含笑白了他一眼,“這麼大的人了行事還像個小孩子,一點都不考慮後果的。”說着,三人開始向宮殿走去,一個人沉默地跟在兩個人後面,像一個盡職的保護者。

    前面的兩個人還在親密地說話,沒有人注意到身後那人的目光,而那個人就是靜靜地注視着前面一人的側臉,然後低下頭,眼裏流露出一抹黯然與憂傷。

    入睡前,沈星河躺在牀上想到之前那有些無厘頭的經歷,不禁又想到自己竟絲毫沒有留意到另外那個人,而早上和他的針鋒相對此時想來就如同小孩子之間的吵鬧,傻氣到在回想之時只留下一個模糊的影子,會有這種轉變的原因,沈星河也清楚地知道。

    因爲有了可以包容全身的暖意,就不會再去想那徹骨的嚴寒了吧。同樣的,有真心對自己好的人,又何必去爲那個惹自己煩惱的人而神傷呢?

    何況,二哥那樣的人,怎樣的誇讚都不會過分的吧,自己在別人心目中比不上他,也是應該。

    這不是在貶低自己,而是陳述事實啊……

    沈星河笑笑,又嘆息一聲,閉上眼漸漸進入夢鄉。

    第二天,沈星河按平時的時間起了牀,來到餐廳後看到裏面正坐着一個人,是……賀寧州。

    真是奇怪,雖說這人偶爾也會比自己早來一會,可一定會在自己之前到來的安爲什麼今天卻沒有出現呢?那人在聽到有人進門的聲音時就擡起頭來,表情很淡,無喜無悲,沈星河卻清晰地感覺自己在和他對上目光時心臟劇烈一顫,腳步也同時停頓下來。

    在這樣的情況下,這裏只有自己和他兩個人,很讓人尷尬呢。

    此時賀寧州卻移開目光,沒有出言招呼,也沒有表現出厭惡,就像對待一個毫不相識的陌生人,在這樣的時候,他甚至沒有去理會作爲臣子對殿下應有的禮節。也是,這些繁文縟節怎麼會入的了他的眼,何況,他的地位甚至和自己不相上下呢。

    沈星河也沒有開口,定定神便從容地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而那個人卻在這時開了口,他講話的對象不是沈星河,而是讓女僕將兩人份的早餐端上來。

    這下沈星河更不解了,通常早飯至少要和安一起喫吧,爲什麼今天卻沒有?

    嘉麗婭和萊娜端上早點時沈星河問道:“安今天不來一起喫早飯麼?”

    “是的,”嘉麗婭道:“安萊斯大人說今天要晚起來一些,還說,”她看了賀寧州一眼,笑笑,“要殿下和賀寧州大人喫得開心一點。”

    沈星河牽牽脣角,不知該說些什麼,賀寧州卻沒有任何反應地開動起來,沈星河真不明白那個安在想些什麼,還要自己和那個人喫得開心……

    早餐安靜地進行,卻不同以往讓人感覺溫馨,在這近乎沉寂的十幾分鍾裏,沈星河儘量讓自己不去在乎,可他卻清楚地知道,平日裏格外可口的早餐今日卻味如嚼蠟、索然無趣。

    如此劇烈的起伏究竟是爲了什麼呢?

    終於熬過這餐飯,沈星河放下餐具時看到那個人似乎已經喫好很久,他靜坐在那裏的樣子更添幾分美感,讓人可以以驚歎的感觸去欣賞他的容顏,雖然不曾開口,他的目光卻並不呆滯,眉頭、眼瞼總會有細微的變化,在分秒可數的時間裏,沈星河竟能感覺到他在……生氣。

    沒錯,就是生氣,儘管他的情緒絕不明顯,沈星河卻能察覺到他眸中的冷意,眉心微蹙、薄脣輕抿,重重跡象說明了他此刻不知爲什麼在生氣。

    那麼,他又是在生誰的氣呢?

    沒由來的,沈星河的心有些微的疼痛,讓他想不顧一切地做些事,哪怕只是說一句話都好,只要能緩解那個人的情緒,突然有種感慨,自己似乎有很長時間沒有見過這人真正的笑容了。

    “那個,”沈星河果真開了口,甚至沒有對自己的行爲細加考慮,“我喫好了,我們走吧。”

    聽到他的話,賀寧州換過頭看看他,沈星河這次卻看不透他的表情,自然也不知道他的心情有沒有緩和一點。

    沒有說話,賀寧州點點頭就起身向門口走去,沈星河只得跟在他身後。

    一路無話,兩人趕到訓練地點後,賀寧州也對沈星河說了句話,在沈星河看來,這隻算是剛剛自己和他說話的回禮。他說:“好了,開始扎馬吧。”說完,像往常一樣轉過身,和沈星河拉開距離。

    沈星河卻沒有開始動作,他看着那個人清俊的背影,心頭的感觸可謂良多,抿抿脣,沈星河向他走了幾步,聲音並不大,卻可以讓他聽得清楚:“你在生我的氣麼?”

    那人的身影輕顫一下,卻沒有其他動作,也沒有開口。

    沈星河定定神,繼續道:“我知道,是我先對你發脾氣的,現在我向你道歉,你會原諒我麼?”

    這次賀寧州終於轉過身來,面上竟是含着無奈的十分淺淡的笑意,這表示,他沒有完全接受沈星河的道歉。

    “開始吧,算上昨天已經耽誤不少時候了。”賀寧州淡淡地說完這句話,就沒有再看沈星河。

    後者很失落,卻也無可奈何,只得也轉過身專心開始了今天的修習。

    真是,他竟然沒有立刻原諒自己呢,不過,也是啊,當初自己的行爲算是很過分吧,換成自己,也不會那麼快放下的。想想,自己和他也有一天多的時間沒有好好說過話了,只有這麼短的時間就覺得上次和他聊天是那麼遙遠的事。還記得,曾經認爲他說話很討厭,總是打趣自己,又不會看自己臉色,現在,連他多和自己說一句話都變成一種奢望了呢。

    沈星河不知道,他開始修習不久之後,那個人便轉過神來,靜靜地看着他的背影。

    在生他的氣麼?其實在他問出這句話來還有些喫驚的,自己自認爲表情控制得很好,竟然還可以被他讀到在生氣,爲什麼這時候這麼聰明的人會做出那種傷人的事呢?無論是行爲還是語言,他真的一點也沒有考慮過自己的想法。

    所以,不是不原諒他,只是有些失望,在自己思念他、想和他加深關係的時候,他卻無理取鬧地疏遠自己,甚至有意和自己做對。

    其實不是沒有和別人鬧過彆扭,卻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不想再經歷第二次,因爲害怕自己會受不了,想到他的敵意、他的冷漠,會覺得從心底升起徹骨的寒,那種穿透全身的冰冷,讓人無法承受。

    這種感覺,是什麼,又是爲何而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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