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維斯沒有開口,卻是輕嘆一聲;賀寧州同樣沉默,垂眸的樣子顯得深沉,沒有人看到他的眼底,是隻有自己才懂得的疼惜。

    書房內,安萊斯站在窗前,漆黑的夜空映入眼簾,他的神情是難得的平靜如水,亦沒有人知道,他深埋心底的洶涌波濤。

    “我去看看他。”賀寧州低聲道,擡步便向左側走去。

    腳步聲迴盪在寧靜的走廊上,一下一下,深切厚重,他移動的頻率不快,而這條短暫的道路上彷彿被無限延長,讓他無法看到終點。

    賀寧州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像被拉進了一個漩渦,黑暗壓得人沉重,希望若有若無如同不可名狀的未來。

    這種情緒是爲他而起的,又是爲什麼會爲他而起呢?

    你知道麼?這一刻,我在爲你擔心,害怕你的未來會有無法預料的危險,我不是先知,不能預測未來,也不能讓自己在任何時候都保持平靜。可是啊,我並不絕望,我希望自己能夠在那一天到來的時候陪在你身邊,和你一起面對所有。

    你知道麼?我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對你有這樣的感覺,如此瞻前顧後、前思後想,絲毫沒有原本的果敢和決斷,連你也未必會看好這一點吧。

    突然有些想你,想你出現在我面前,讓我觸手可及,就像有無數次,我坐在房裏會不自覺地想起你,也在同時伴隨着淺淺的心痛。

    這種感覺,是否該被命名爲“牽掛”呢?

    賀寧州推開沈星河房門的時候,後者正坐在桌前看一本書,見是他,便放下書微微一笑,道:“是你,有事麼?”

    今天的他,似乎和往日有些不同。

    眸光依舊深邃,卻顯得溫暖與柔情,相較於平時的看不透思緒,這次卻是融入了太多的感情,濃烈、深刻,因而蕩氣迴腸。他的眸子有一抹靈動,波光流轉間是種種情緒涌了上來。

    沈星河從未見過他這樣的眼神,溫柔得讓人心痛,好像要在天地盡歿的最後一秒將心底最珍貴的東西印在腦中。

    “出什麼事了麼?”沈星河下意識地又出口問了一句。

    賀寧州笑笑,眼中清明瞭很多,一度讓沈星河以爲剛剛的複雜糾葛只是自己的錯覺。

    “沒什麼,只是突然想來看看你。”賀寧州的聲音很清澈,溫情款款,含着笑意的注視讓沈星河心頭一顫。

    這人現在的表現實在不尋常,該是隱瞞了很重要的東西,可惜他不說,自己就沒有辦法知道,而這樣,也讓自己再提不起勇氣去詢問。

    突然有些失落,沈星河的眸光黯淡下來,移開視線沒精打采地道:“現在看過了,你可以回去了。”

    賀寧州卻沒有立刻回答,在那僅一秒的時間內,他用無比複雜的眼神看着面前的人,甚至會讓人感慨原來一個人真的可以有那麼多的感情,之後卻不在意地站起身,輕快地道了聲“好”,就準備離開臥室,而在第一步邁出前,他又回過頭,關心又含着深意道:“今天晚上你好好休息,那本書再看一會就好,如果你本來還想修習魔力的話也不必做了。”說完,他的目光像極了不懷好意。

    “爲什麼?”沈星河奇怪地看着他。

    “你明天就知道了。”他忍着笑意的樣子彷彿在等着看面前的人如何出糗,繼而便向門口走去。

    沈星河一直注視着他的背影。

    不知爲什麼,聽到他過分的話語心中卻沒有不滿的感覺,難得的一次,他的身影顯得如此沉重,像是揹負了太多的東西,也讓人在他悠閒的笑容後看出他深深埋藏的憂傷,沈星河從沒想到這個一向強勢的人也會有如此令人疼惜的時候。

    “等一下。”沈星河開口,賀寧州的腳步也在將要邁出房門的一刻停了下來。

    除了他,絕不會有第二個人能讓沈星河在此時開口說出這三個字,也正因爲是他,沈星河說了出來,這時候,後者沒有時間去仔細思考其他。

    沈星河站了起來,向前邁出兩步,站在那個人身後,“你究竟有什麼事?”他這樣問道。算是很不識相的一句話,因爲既然對方有意隱瞞,自己也不該刨根問底纔對,沈星河在其他人面前從來不會多嘴,此時也不知爲什麼就想問出口來。

    “……”賀寧州一時間感慨萬千。這人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聰明瞭?自己一向引以爲傲的隱藏情緒的本領竟然數次被他看破,如果是安那麼精明的人也就算了,這個一向很孩子氣的人竟也會有如此細膩敏銳的觀察力?

    不知爲什麼,竟然覺得很欣慰,自己在爲他牽念的時候他並沒有像一個傻里傻氣毫不懂事的小孩,也讓自己爲他而起的全部心情變得有了價值。

    此時的賀寧州是真的輕鬆了很多,他微笑着回過頭,神情很是鄭重,“我確實有事,不過,現在還不是你應該知道的時候,總有一天,你將要面對的一切都會到來。”

    “……”沈星河的眉頭蹙了起來。他說的話,怎麼和預言家如出一轍?沈星河突然覺得心頭沉甸甸的,如同承載了一個莫大的使命。

    或許,真的像他說的那樣,有朝一日自己將要面對從未設想過的危機,而此時能做的,就是在那一天到來之前獲得足以化解它的實力。

    賀寧州讓沈星河休息一個晚上,不必看書和修習,他照做了;說他明日便會知道原因,他也十分期待。

    第二天沈星河在餐廳見到賀寧州時,他正和安萊斯說話,態度很平靜,雲淡風輕,和昨晚幾乎判若兩人,其實沈星河倒喜歡他現在的樣子。

    早飯後兩人來到武技的上課地點,賀寧州像早就準備好一樣,對沈星河說道:“其實我之所以昨晚讓你休息,是因爲,從今晚開始,有很長一段時間,你在晚上都不會有正常睡覺的時候了。”

    沈星河心頭一凜,面上也嚴肅起來,他沒有開口詢問,等着賀寧州接下來要說的話。

    “安應該問過你的武技和魔法修習情況吧?”賀寧州先問沈星河道。

    後者點點頭。

    “他說你的進度有些慢,尤其是魔法這一塊,他要我想辦法幫你加快魔力值的增長,也就勢必要用到你晚上睡覺的時間。我爲此想了一個一舉數得的辦法,當然,”他看着沈星河,“這對現在的你來說要辛苦些。”

    “是什麼辦法?”沈星河聽他說完便有了心理準備,同時也很好奇他會有什麼樣的提議。

    “上馬,”賀寧州說着帶頭走向自己的馬,“到了地點我再告訴你。”

    兩人策馬而行,速度並不很快,沈星河跟在賀寧州後面,向背離王宮的東南方位置行了很長一段距離,沈星河逐漸看到是一片森林出現在眼前。因爲位置較遠,在練習武技的地方几乎看不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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