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神醫的家位於碎石鎮中心地帶，規劃很整齊的居民點，遠看青磚碧瓦，古色古香，是仿建的簡易四合院。大門鐵將軍把門，白落雪沒想到，年齡超過六十歲的柳神醫，竟然是個一人喫飽全家不餓的孤寡老人。</p>
進了大門直接就是院子，院中有三棵不同顏色枝葉的樹，樹上無花無果。房屋都是單層，北房爲正房，東西兩個方向的房屋爲廂房圍成院落。正房四間，廂房東西各三間。</p>
柳神醫引白落雪進了正房靠西的房間，房間裏佔據一半地方的是北方特有的通鋪大炕。炕裏邊拐角處，各疊有一套被褥枕頭。</p>
“你們住這間房，先稍稍緩一下，一會小武會送衣服和喫的來。拐角是洗澡間，緩好了，可以洗個澡。就是被褥都是舊的，請白姑娘你別見外怪。”</p>
“感激您老還來不及呢，怎敢見外。大恩不言謝，我還是要代表小輝一起對您老說一聲謝謝！”</p>
“好，就別客氣了。你看孩子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快讓他上炕睡一會，記得蓋上被子，不然會着涼。”</p>
說完，柳神醫就出去了。</p>
白落雪把小輝放到炕上，然後爬到坑裏頭搬過枕頭拉下被褥。被子挺厚，是正兒八經的純棉花大厚被。蓋被子的時候，她看着小輝一身粗糙的原始獸皮衣服，怕一會給被子捂熱着了，想給他全脫掉，沒想到這小子眼睛雖緊閉着，可手卻下意識的緊緊抱住自己的衣服不鬆手。</p>
“你是睡着了還是醒着？害羞了啊！多大點人，還害羞。”</p>
小輝一點反應都沒有，白落雪探了下鼻息，確認是陷入深度睡眠了。她是在對牛彈琴，自言自語。</p>
這孩子太可憐了，四歲多的年齡，已經安排好了自己的一生。知道自己的生命只有七歲，卻心如靜湖，成年人也做不到。</p>
白落雪看着小輝入睡，心裏暗自想自己的事。</p>
她穿越空間節點來到這個世界，算今天是第十天了。按照盟主的推斷，他們四個人只有獲得“人間煙火氣”才能離開。可“人間煙火氣”是啥，包括盟主，大家都不明白是啥，更別說如何獲得了。</p>
他們四個人都擁有恆久的生命，如果得不到“人間煙火氣”，註定一生只能消耗在這個世界，可以不生不滅，卻肯定毫無生趣。</p>
盟主便是活生生的榜樣，一清如水一個人獨行的活着。活得太久並不是好事，知道生命沒有終點，時間便毫無意義。不敢認識人，不敢輸出感情，因爲那樣的話，孤獨和寂寞就變成兩把刀，會每時每刻在心上下刀子剮割。</p>
“梆梆”</p>
“白姑娘，出來喫飯了，在旁邊的客廳裏，已經擺好了。”</p>
“就來。”</p>
聽出來是小武的聲音，白落雪不由得應了一聲。</p>
再看小輝，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把身上的被子蹬掉了。她剛纔想事情，太入神了，都不知道。</p>
“小輝，醒醒，起來吃了飯洗個澡在好好睡。”</p>
小輝睡得太沉了，根本叫不醒。</p>
沒辦法，白落雪把小輝抱起來，知道他餓，打算抱過去讓食物的味道刺激他醒來。這一抱，白落雪母性氾濫，更可憐這個孩子了。四歲多的人了，也就三十多斤重。還有他父親，幾乎一米八的個頭，體重和小輝一般重。</p>
“小輝，菜香嗎？”</p>
聽到白落雪問，小輝搖了搖頭。</p>
“你覺得菜不香嗎？”</p>
“白姑娘，你錯了。小輝不是覺得菜不香，而是他沒有味覺，或者就是有，也只有很模糊的一點點感覺。”</p>
“可他剛剛明明是被飯菜香味刺激醒的？”</p>
“不是，他一進門我就知道，他是被熟肉刺激醒的。他應該只能分辨食物生與熟的區別，無法分辨菜香與不香。小輝，你是不是經常喫生的肉，還沒有調料？”</p>
白落雪還要再說，小輝卻對着柳神醫直點頭。</p>
“好了，小輝餓了，你也餓了，喫飯吧。”</p>
然而，當大家都拿起筷子，卻只有小輝端坐着不動。</p>
“怎麼了，小輝，要我餵你嗎？”</p>
白落雪一時沒反應過來。</p>
“我，我......”</p>
小輝一邊說，一邊指着白落雪手中的筷子，支支吾吾起來。</p>
“你不會拿筷子，是嗎？小武，你到廚房去拿一個碗和取一個小勺來。沒事，小輝，你用手抓着喫也沒關係，沒人會怪你。”</p>
還是柳神醫明白。</p>
但是，小輝伸了幾下手，又忍住了。他自小喫任何東西都是直接用手抓的，可是他父親教過他的關於飲食方面的禮儀，還有書裏記載的一些禮節，用手抓顯然是最野蠻和無禮的。所以，小輝忍住了。這個思想鬥爭，白落雪和柳神醫是沒法明白的。</p>
剛好，小武把碗和小勺拿來了。</p>
白落雪各樣給小輝用筷子夾了些，小輝才笨拙的抓起小勺子把肉往嘴裏巴拉。這下，白落雪徹底明白了。</p>
在沙漠裏那個小綠洲，植物只有野草和樹皮可以入腹充飢，偶爾狩獵到個小動物，太珍貴，必須製作成肉乾細水長流分着喫，肉乾用不着生火烤，炙熱的太陽比火焰把肉乾還風乾的快。</p>
而且，小輝的父親，一定也不願浪費時間生火烤肉乾，他把所有的時間，全都用來教小輝讀書識字了。</p>
所以，小輝喪失味覺，只能分辨菜的生和熟。</p>
顯然，柳神醫和小武也想到了造成小輝這樣的，肯定是他悲慘的身世。接下來，大家除了給小輝碗裏夾肉，都沒說話。</p>
結果，喫的正起勁，小輝突然捂着肚子就溜到桌子底下去了。</p>
白落雪嚇了一跳，趕忙給抱了起來。</p>
“柳神醫，你快看看，小輝這是怎麼了？”</p>
“沒事，是我疏忽了。我知道他的胃早已經萎縮了，沒想到這麼嚴重。我以爲這點量的肉，他不會喫撐。好險，差點就把胃撐破了。小武，你去把我的急救箱拿來，還得給他行鍼纔行。”</p>
“柳神醫，小輝還這麼小，他的胃應該能恢復吧？”</p>
“很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