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蛋黃一樣的夕陽,斜掛在山頭,將天空、山林都暈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暈。

    在林間的小路上,轉出一個火紅色的欣長身影。

    顧之行提着一個食盒,揹着一個包袱,腳步匆匆的走來,雌雄莫辨的臉上帶着幸福的傻笑。

    看到了樹木掩映下的木屋,他笑容增大,梨渦加深,腳步也飛快起來。

    “歡兒,歡兒!我回來了!”

    他微微一愣,面露疑惑。

    白簡兒的五感靈敏,聽力極好,以往聽到他的腳步聲,就會跑出來,站在門口笑盈盈的迎接他,怎麼今天沒有動靜?

    難道是睡着了?

    顧之行放輕了腳步,“吱呀”一聲,輕輕推開門,捏手捏腳的向屋裏走去。

    結果,牀上沒人。

    顧之行蹙起了眉頭,喚道:“歡兒,歡兒,我回來了!咱們的喜服改好了,我還帶了你最愛喫的蒸魚和糯米藕。”

    房間裏靜悄悄的,山風從窗子裏吹進來,紗幔高高飛起,纏纏綿綿,又身不由己的分開。

    “歡兒!”顧之行又喚了一聲,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神色凝重起來,快步跑向淨房,沒人!

    轉身跑到茶室,也沒有!

    然後,打開書房的門……也沒有!

    風吹的桌子上的紙張“嘩啦啦”作響,一塊心形鵝卵石下壓着一封信。

    那是他和她在小溪裏捉小蝦時發現的。

    顧之行呆立在門口,眼眶微紅,眼睛瞪得大大的,心彷彿被人攥住,緊張的喘不過氣,擡步走了過去。

    一步、一步……

    腿似是灌了鉛一般,腳步分外沉重。

    終於,走到書桌前,將那封信從心形鵝卵石下拿出來。

    信封上寫着:顧之行親啓。

    是她的字跡!

    他一手拿着信封,一手撕信封封口處。

    可是,怎麼也使不上力氣。

    一下、兩下、三下……

    最後,還是將信封撕開,將信紙拿了出來。

    信封飄然落地,他修長如玉的手指顫抖着打開信紙。

    上面只有三行字:我恢復了記憶。

    謝謝你。

    對不起。

    只這幾個字,卻如千言萬語、萬語千言,說明了一切。

    顧之行渾身的力氣如被抽去了一般,頹然的癱坐在地上。

    桃花眼裏霧氣蒸騰,淚花閃爍,非常艱難的嚥了一下口水,喃喃道:“爲何?爲何會是這樣?老天,你爲何對我這般殘忍?!

    等兩天,兩天就好!

    讓我與她成婚,然後即便是她走了,我也能靠着回味那紅彤彤的夢境過完後半生。

    現在,讓我如何活下去?

    讓我……不!我不能讓她一個人走,我要陪着她,就在遠處,默默地……凝視着她!”

    顧之行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的衝出了木屋,用上十成的內力,悽楚的喊道:“簡兒!白簡兒……師傅……你等等逆徒!”

    聲音在空曠的山谷裏迴響:等等逆徒!逆徒,逆徒,逆徒……

    聲音焦灼、悽楚、心酸……

    白簡兒腳步一頓,緩緩回頭,鼻子一酸,眼前一片模糊,淚水洶涌的滑落下來。

    她其實,並沒有恢復記憶。

    只要她努力回憶,就頭痛欲裂、心痛難當,全身的每一個細胞似乎都在排斥她記起什麼。

    她之所以那麼寫,是不知道改怎麼說。

    千言萬語哽在喉頭,也只有恢復記憶,是最合理的離開的理由。

    現在,顧之行這般呼喊,說明,他們原來真的是師徒關係。

    她吸了一下鼻子,抽泣道:“之行……謝謝你……對不起。等我恢復了記憶,如果還想嫁給你,如果你還想娶我,我們再成婚。”

    她收拾了心情,轉身往前走。

    卻聽到腳下“咔吧”一聲,感覺似是踩到了什麼東西。

    然後“咻咻咻咻”,有很多竹箭從四面八方朝她射了過來。

    白簡兒心頭一驚,顧之行跟她說過,這裏是禁地,周圍有很多機關、陷阱,沒有他的帶領,不讓她隨意走動。

    現在這情況,是踩到機關了?

    眼看着鋪天蓋地的竹箭朝她射過來,她條件反射的地滾了好幾圈。

    身後的竹箭插在地上,觸目驚心,再擡頭,又有一批更密集的竹箭射來。

    白簡兒避無可避,眼睛一閉,覺得自己肯定又被紮成刺蝟了。

    可是,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

    她顫顫巍巍的將眼睛睜開一條縫,然後驀然睜大。

    她發現到了一個與剛纔截然不同的環境裏,她竟然感到非常熟悉。

    她趴在綠油油的草地上,不遠處有兩匹馬,毛色順滑、膘肥體壯,正悠閒的喫草。

    前面是清凌凌的靈泉水,和一汪小靈泉池子,白簡兒下意識的就知道那是沐浴、練功用的。

    在前面是一個大大的池塘,上面荷葉田田,開滿了各種各樣的荷花,池塘裏有很多魚,在“噗啦噗啦”遊動,密密麻麻的,很擠的樣子。

    再往遠處看,是一望無垠的藥田,開着各種各樣的花,藥田邊上是成排的藥田倉庫。

    靠着倉庫,是一排竹子圍成的一格格的柵欄院子,裏面有野豬、野雞、野兔、狍子、山羊。它們一羣一羣的在碧綠的草地上喫草,柵欄圍成的空間都顯得小了。

    還有四匹兇惡的狼,在動物們旁邊威風凜凜的巡視,原來圍着它們的柵欄壞了,顯然是餓極了,跑出來了。

    藥田邊緣的樹林裏,還有蜂窩和蜂箱,蜜蜂忙碌的在採蜜、釀蜜。

    再往遠處,就是被樹藤、藤蔓覆蓋的一座三層的磚瓦樓房,藥田的另一邊,後面是一層薄霧,隱約可見薄霧後有一座茅屋,和嶙峋茂密的山巒。

    白簡兒感覺,這裏是她的私人地盤,正要進樓房去看看,就聽到了顧之行的呼喚聲:“白簡兒,師傅!”

    她回頭往空間外一看,就見顧之行飛掠而來。

    他手裏還捏着那張信紙,緊張的看着滿地的竹箭,沒有看到屍體和血跡,他鬆了一口氣。

    看着周圍的竹林,高聲喊道:“簡兒,白簡兒,你在哪兒?等等逆徒!”

    他轉着圈兒喊着,可只能聽到他自己的回聲。

    “師傅,逆徒錯了,不娶你了!你別走!”

    他的聲音哽咽了,“師傅,不要這樣對逆徒,不要走,不要……”

    他選擇了一個方向,踉踉蹌蹌的跑過去,“簡兒,簡兒,白簡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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