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個要考慮的, 是牢房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樣的。

    逃出眼前的鐵柵欄並不是特別困難的事,難的是之後怎麼徹底逃離出去。

    那道厚重的鐵門後面是什麼樣子的

    會不會她們一打開門,就立刻被一大羣人堵住, 然後當場被殺,剔骨削肉,成爲那些人的食物

    太多隱患沒有解決,太多問題需要考慮,即使骨頭已經被磨出了尖利的角, 也想好了如何引那個男人進牢房, 南曲依然不敢貿然行動。

    而就在這一天下午, 鐵門再次被打開, 又重複了一場昨天那樣的人肉買賣。

    這一次被買走的, 是那個五十五歲的人。

    聽聲音應該是個男性,在被拖走時奄奄一息地哀求了兩句,很快就沒了聲響,不知是嚇暈了還是認命了。

    這件事情加深了何雪的恐懼, 因爲她離那道鐵門的距離比南曲要近。

    大門剛剛關上沒多久, 她就到門口來找了南曲,語氣裏帶着濃濃的緊張和憂慮:“我好害怕,我不想再等了。我覺得那些買家很快就會走進來挑中我我寧願一刀被捅死, 也不想像頭肉豬一樣連死後還要被人喫趙千,不管你怎麼想, 今天晚上我就要行動了。

    如果你願意,我們就一起,如果你不願意我就自己行動。你放心, 就算我失敗了被抓回來, 我也不會透露關於你的一個字。”

    聽她說完, 南曲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她倒不擔心何雪被抓以後會不會爲了自保而供出她,她擔心的是,不論何雪成功還是失敗,這一次行動都會使對方加強對整個牢房的管理。

    到時候,南曲再想逃的話,就難如登天了。

    而她現在隔着厚厚的牆壁,根本沒辦法阻止何雪的任何行動。

    所以,實際上何雪完全沒有給她選擇的餘地。

    她要麼跟何雪一起行動,要麼,就坐在牢裏等着何雪給她惹來一場滅頂之災。

    她只能嘗試着勸說道:“現在我們還有很多事情都沒弄明白,就這麼魯莽行動的話,可能會”

    “我覺得這不叫魯莽,這是果斷。”何雪打斷她,說道:“你也聽見那些人說的話了吧昨天和今天出現的那兩個買家,之所以選擇了三十多歲的男人和這個五十多歲的,原因是他們買不起更好的

    如果,下次來這裏的是個很有錢當然也許是用別的東西交易,總之,萬一是個買得起最好的東西的人呢他們不會在門口停下來,肯定會往裏走,你怎麼敢保證明天我們不會死也許不用明天,隨時都有可能”

    南曲聽得出她情緒很激動,說到後來聲音越來越大,連對面牢房的人都稍微有了點動靜。

    她只能安撫道:“那我們也不能說做就做,至少要有個簡單的計劃吧現在是六點左右,我們八點以後再說行嗎到時候天應該也快黑了,逃出去後趁着夜色還能躲過追捕,一定比現在行動好。”

    聽到這話,何雪才稍微冷靜了一點,沉默幾秒後說了一個“好”字。

    南曲心裏這才輕鬆一些,回到牢裏開始思索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其實想要在瞭解清楚所有情況以後再行動是肯定不可能的,畢竟她們都被關在這裏,沒有途徑可以去查探清楚。

    南曲想試試跟左邊牢房的人溝通一下,也許能從那個人嘴裏打聽到一點情況,然後再想辦法。

    但她走到牢房門邊,探出手敲了好幾下隔壁的鐵柵欄,那邊也沒有任何迴應。

    而之前那個看守送水來的時候,明明還在那裏停留過。

    也就是說,她隔壁的人要麼是狀態差到無法溝通,要麼就是不想理會她。

    南曲只好返回牢房內側,盯着藏在稻草下的骨頭,眉頭緊鎖。

    如果得不到更多信息,那麼她和何雪就要在這樣一無所知的狀況下往外逃了。

    這是最冒險的選擇,她實在不想這麼做。

    假如非要做的話就只好在這裏製造一場混亂了。

    她們對外界情況全然不知,如果能製造出一些混亂,倒還有可能趁亂逃出去,否則光憑她們兩個頭鐵地往外衝,成功的機率實在太小。

    南曲思來想去,覺得只有這個辦法還算可行,而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她暫時沒跟何雪商量,因爲對方現在似乎有點崩潰了,還是讓她先自己冷靜一陣再說也不遲。

    而在這一個多小時之後,鐵門再次打開,緊接着就傳來了車軲轆轉動的聲音。

    看來,他們今天的“食物”已經做好了。

    南曲拉起鐵鏈,悄悄往前走到牢房的前中部分,然後調整姿勢,輕輕趴在了地上。

    她聽着那車輪響聲時停時走,一點點越來越靠近了她這裏。

    車輪聲和腳步聲都消失了,停在她的牢房門口。

    南曲稍微動彈了一下,做出努力想要爬向門口去拿東西的樣子。

    緊接着,她就聽見其中一個男人說了一句:“這個好像生病了,再觀察一下,不行就挪到最前面那間去,儘快脫手,死了就不好賣了。”

    南曲稍稍擡頭看去,見說話的是那個負責推車的,而負責發食物的男人嗯了聲,轉身舀了湯水,彎腰放到了牢房門口,兩人便往下一間去了。

    等到聲音稍遠,她才把餐盒拿進來,又轉過身背對走道方向趴在牢房最裏面,這樣的話外面的人就會以爲她正在喫東西了。

    而這個時候,南曲聽見了隔壁何雪牢房裏隱約傳來的哭聲。

    對於本來就處於崩潰邊緣的她來說,此時送進牢房來的這頓人肉湯,無疑是徹底地將她擊垮了。

    南曲知道,從這一刻開始,自己就再也沒有任何勸說何雪的機會了。

    她低下頭看了眼面前的餐盒。

    那裏面,漂浮着一塊指甲蓋大的碎骨頭,一些噁心的浮油和能數得清的肉渣,以及一根詭異的捲曲狀毛髮。

    她忍不住乾嘔了兩下,趕緊挪開視線不敢再看了。

    不知道何雪那裏分到了什麼,竟然會讓她崩潰到直接哭了起來。

    片刻後,那兩個人推着斗車離開了這裏。

    大門剛剛關上,何雪就大聲喊道:“趙千我有話跟你說”

    她語氣裏帶着濃濃的哭腔,而且還這麼大聲地喊叫,顯然是已經有點喪失理智了。

    南曲心中一沉,一個可能不太好的想法忍不住在心底一閃而過。

    也許她不應該和何雪合作,這個人會拖後腿。

    她搖搖頭甩開這個念頭,快速走向門口,低聲問:“怎麼了”

    “你知道他們給了我什麼嗎”何雪咬着牙,聲音雖然比剛纔低了點,但也沒小多少。

    在安靜的牢房裏,她的說話聲顯得非常大,導致好幾間牢房裏都傳來了窸窸窣窣的動靜。

    但她似乎毫無察覺,仍用那樣的音量往下說道:“是眼珠人的眼珠啊這個鬼地方我一分鐘都不想待了,等會兒那個人來收東西的時候”

    “別說了”

    南曲不由提高音量打斷了她的話,心中漸漸有了點怒意。

    這個蠢貨,剛纔那句話就有可能要了她的命

    這種人心理素質太差了,到底是怎麼活到現在這關來的

    跟何雪做隊友絕對不是個正確的選擇,一旦碰上這種情況,她的情緒很快就會不穩定,導致本來有把握的事情也被她拖累得危險重重。

    可是事已至此,就只能趕鴨子上架了。

    南曲已經想好了,如果這次順利逃出去,就立刻和何雪分開。

    哪怕自己一個人走,也比和她一起要安全。

    想到這裏,她壓低聲音開口道:“我想好了,一會兒我們就行動。我的身體狀態應該比你好,武器也弄好了,一會兒就由我來動手,你什麼也不要做。如果我失敗了,你就找機會把你那裏的武器扔到我的牢房裏來,別讓他們在你那兒找到任何可疑的東西。”

    南曲要自己親自動手,不是因爲勇敢或者什麼捨身爲人的大義,只是因爲,她並不相信何雪。

    與其把自己的生死交到對方手裏,不如自己用命來拼一次。

    何雪聽到南曲的話以後,總算是冷靜了一點,低聲說道:“那你要小心啊。”

    南曲默默嘆了口氣,口中道:“我會的,稍後你最好提前把餐盒放到門口,背對走道別讓人看到你的臉,免得對方從你那裏看出蛛絲馬跡。”

    “好”

    南曲不想再說什麼,退回了房間內部,將餐盒中的湯水倒進了木桶中。

    過了大約二十分鐘,晚上七點四十六分,那道厚重鐵門被打開的聲音,再一次響了起來。

    南曲注意到,鐵門打開後也並沒有多少光線投進來,裏面還是黑漆漆的,只能隱約看見一點模糊的輪廓。

    但是隨着腳步聲漸漸接近,她看到了一些火光,隨後發現那個男人這一次是舉着一隻火把走進來的。

    這情況,有點奇怪。

    看那兩人的穿着,這很顯然是現代背景,可是既然是現代,那他爲什麼不是用手電筒之類的東西照明,而是像個古代人一樣用火把

    正疑惑間,那人走到了她的門口,停下來稍微往裏照了照。

    南曲低着頭趴在地上,紋絲不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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