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還不到晚上十二點。
老人昏睡了過去,胡倫也找了個角落的位置睡了。
南曲睡不着,便叫何雪去睡, 她先來守夜。
而何雪卻不敢答應,猶豫了一陣才低聲說道:“我怕我們睡覺之後你一個人走了。趙千, 我覺得我們一起行動挺好的。
你看那個胡倫, 他是原住民,懂得比我們多多了,像是在哪兒找植物,哪些東西可以喫什麼的他都清楚。如果沒有他,你就算在路邊看到植物也不敢隨便喫的吧”
南曲看了她一眼,只說道:“你如果不睡,就自己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不要打擾我想事情。”
何雪覺得自己是熱臉貼了冷屁股,臉色頓時黑了下來,忍了幾秒後, 終於忍不住了,咬牙說道:“趙千,你是不是真以爲自己挺牛逼的我好聲好氣的跟你說了那麼多遍,是希望活下來的人多點讓我拿那個額外獎勵, 你以爲是我在求着你讓你保護我嗎
別以爲你在牢裏做的那點事就能讓我對你感恩戴德是你自己非要搶着去做的,就算沒有你,我自己也一樣能辦到”
南曲低頭揉了揉眼角,輕輕嘆了口氣, 想了想, 起身走出了屋子。
真是躲也躲不過啊, 她只想安靜地考慮一下接下來要怎麼才能活下去而已, 何雪卻非要跟她吵,實在是又麻煩又浪費時間。
算了,還不如現在就直接走了好,反正本來也沒打算跟她待多久。要不是想從胡倫那裏多瞭解點情況,一早就該分開了。
而且,對於胡倫她也不太放心。
越是瞭解這個世界,她就越覺得胡倫不太對勁。
雖然他到目前爲止沒對她們做什麼危險的舉動,可他救助老人這件事,就已經夠讓南曲懷疑的了。
這不是和平時代,也沒有任何道德法律的約束,人和人之間不僅是在互相廝殺,甚至還想方設法地要喫掉別人的肉
在這個時代背景下,胡倫的那種善良顯得格格不入。
再說,他的身體還挺健康的,又是附近某個據點的成員,在人喫人的末日裏活了這麼多年,要說他只靠喫那些變異植物生存,恐怕連他自己都不信。
南曲寧可相信胡倫帶着老人是爲了把對方當儲備糧,也不信他是真的想要幫助老人。
她不想冒險一直跟他待在一起,萬一出了什麼問題,後悔也來不及。
現在既然還有機會做選擇,那就趁早離開。
南曲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出廢墟,擡頭四下看了看,便向左前方走去。
現在外面沒了飛揚的風沙,天上掛着朦朧的月亮,藍黑色的天空中還點綴着點點星光,地面上幾乎無遮無攔,稍微一擡頭,就能看到那極其美麗的廣闊夜空。
如果不是肚子餓得咕咕亂叫,前路一片迷茫,那麼此刻所見的一切,一定是足以讓人沉醉的美景。
南曲走了一段路,回頭望了眼,見自己身後留下了一連串淺淺的腳印。
不過倒也沒關係,這裏距離他們逃出來的地方已經夠遠了,那些人不可能追過來。
又走了幾分鐘,她看到了被黃沙掩埋的一片廢墟。
在那廢墟邊上,長着一簇半人高的植物。
它和之前那種苦味草一樣都是黑色的,上面還結了粉紅色的果子,樣子很像聖女果,看起來就很好喫的樣子。
南曲站在它面前,低頭盯着果子看了一陣,吞嚥了好幾下口水,卻忍住了沒有去摘它。
她挪開視線,繞着廢墟走了走,見其中一側的碎石磚塊像是被人搬動過,在廢墟間掏出了個一人高的洞口,裏面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
於是她打開手電小心地往裏走了幾步,看裏面什麼都沒有,就立刻退了出來直接離開了。
那果子應該是不能喫的。
這裏距離河邊還不算遠,廢墟也有被人搜尋過的痕跡,那麼廢墟旁邊長的這株植物不可能沒人發現,如果能喫的話它早就沒了。
片刻後,南曲進了一個勉強能躲得下人的廢墟,坐在裏面安靜的思考起來。
接下來應該怎麼辦呢她還得在這個世界生活一個月,如果單憑每天晚上到處亂逛去找那麼一點植物來喫的話,恐怕撐不到十天就沒命了。
足夠果腹的植物,都被那些團體控制了,她要是想喫飽,恐怕只能去別人的據點弄食物,或者到交易場跟人交易。
問題是她這裏沒有任何能夠用來交易的東西,就連之前在牢房那裏拿的刀,也在關鐵門的時候被她扔在地上了,沒有拿出來。
那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在這些廢墟里仔細找找有沒有能用得上的物資,好去和別人換點兒喫的。
如果她就這樣帶着某些東西去交易,那恐怕在她走出交易場的那一刻就會沒命。
這是一個根本無法解決的大問題。
怎麼辦好呢難道她也要想辦法去抓個落單的人來喫嗎
如果能殺掉一個人,藏起對方的屍體,偶爾在飢餓時喫一點,那麼度過一個月或許不是多大的問題
只是對現在的她來說,喫人這件事,還是一道無法逾越的障礙,光是想一想就讓人頭皮發麻,幾欲作嘔。
但南曲也很清楚,如果真的走投無路了,就算是喫人,她也必須去做。
就像之前被關在牢裏的人一樣,當看守給他們分下人肉湯的時候,他們不都喫得狼吞虎嚥,恨不得把骨頭上的每一粒肉渣都喫掉麼
人喫人的情況爲什麼存在,就是因爲真的有人敢喫啊。
也許很快她就會放下底線,融入這個世界環境裏,像他們一樣爲了生存不擇手段。
這是最壞的情況,也是最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那她必須儘早行動。
否則再過兩天,她的體力在飢餓下徹底流失了,就只能像那個無法動彈的老人一樣等着被別人喫掉了。
南曲坐在一片黑暗的陰影之下,慢慢開始考慮,該怎麼樣殺掉一個人。
她在廢墟里找了一陣,沒能找到能當作武器使用的東西,最後只能選了塊趁手的碎石,在旁邊的水泥塊上一下一下地磨,讓它變得儘量鋒利一點。
半個多小時後,她從廢墟里走出來,繼續向前走去。
一眼望去,這個地方和真正的沙漠也相差無幾,除了多了些隆起的廢墟外,沒什麼值得在意的地方。
南曲開始一個接着一個地鑽進廢墟之間去尋找物資,希望能找到任何一樣能夠派得上用場的東西。
但找了好幾處都一無所獲,唯一找到的是一株苦味草。
她把整棵草連根拔起,帶進其中一處廢墟,坐在角落裏皺着眉頭全部嚼碎吃了,連帶着泥沙的根也沒放過。
不管怎樣,雖然它極其難喫,可喫完之後肚子裏總算有了點東西,讓她感覺好受了不少。
她想了想,覺得不能再接着往前面走了。目前她所知道的水源只有那條小河,再走下去的話要喝水就太麻煩了。
再說,漫無目的地行走,也是很耗費體力的事情。
南曲休息了片刻,打算再去左前方那個能看得見的廢墟堆找一找,然後就往回走。
而她沒想到的是,就在她走向那堆廢墟的時候,竟遠遠看到左側稍遠的地方有一道跌跌撞撞的人影。
南曲連忙跑到廢墟後面躲起來,稍稍探頭朝那邊看去,見那似乎是一個身材瘦高的女性。
她似乎是右腿受了傷,跑的時候歪七扭八的,偶爾還會趔趄一下。
人是朝着南曲所在的這堆廢墟跑來的,隨着距離漸近,南曲稍微看清了點,見她身上穿着一件染了鮮血的白色t恤,下半身是略顯肥大的牛仔褲,衣服褲子都極其不合身,彷彿一個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南曲看着她漸漸跑過來,默默握緊了手裏那塊銳利的石頭。
她想,也許自己未來的食物,就是對方了。
這是一件殘忍又血腥的事情,還透着讓人難以忍受的反感。
南曲知道,一旦她真的去做了,就算再回到現實世界裏,這也會成爲她一輩子揮之不去的噩夢。
可是,她想活下來就像這個末日背景下的其他人那樣,無所不用其極地活下來。
石塊在她手心裏咯得生疼,她緊盯着已經與她相隔不到二十米的那個女人,內心的糾結掙扎,在對方一點點靠近的時候通通拋在了腦後。
管不了那麼多了,喫不喫的先不說,至少不能讓人就這麼跑了。
等她再近點就動手。
對方腿腳不方便,自己還拿着武器,應該不會有問題。
南曲這麼想着,將呼吸盡量放緩了下來,眼看着那個女人跑到了廢墟旁邊。
雙方的距離,大概還剩六七米。
只要她再往前走一點,就可以動手了。
南曲咬着牙,低頭掃了一眼手裏的石塊。
那最銳利的一角露在外面,像一顆惡魔的尖牙。
而就在她這一掃而過,再次擡頭的一剎那一道不算明亮的手電光,忽然亮了起來。
南曲不由眯了下眼,隨即發現,對方正擡着左臂,開始藉着手電光打量眼前的廢墟。
這居然是個玩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