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HP]這個黑魔王我不做了 >第 67 章 攻略第六十七步
    菲奧娜想過,如果當初她在看完那本關於魂器的書後,把它扔進休息室的壁爐裏付之一炬,而不是隨手塞進禁書區的書架上,讓裏德爾發現了它,他是否不會萌生出關於“永生”的想法。

    答案她很清楚——他會的。

    在這個無論是相貌、性格還是血統都與常人殊異的少年身上,根植着一種似乎是天生而來、同樣獨一無二的傲慢。他不屑於世俗中前人已經獲得的至高榮耀,不管是財富、名聲、還是權勢地位,在他看來都是他理應擁有的東西,就像是美人身上的珠寶,勇者胸前的勳章,都只是配飾,算不上是能夠與他匹配的無人能夠比擬的成就。

    唯有永生——多麼璀璨輝煌的桂冠,在裏德爾的腦海裏第一次迸發出這個靈光時,應該就十二萬分地篤定,只有他,也必須只能是他,有這個資格來承託這頂桂冠的重量。

    世上的大部分人對幼童都有着額外的寬容,不管他們提出的問題是多麼愚蠢幼稚,行爲又是如何的笨拙、滑稽、搗亂惹麻煩,大家都會選擇原諒包容他們,因爲他們未曾經歷世事,一切言行出自本心,即便天真可笑,也不會帶着讓人厭惡的惡俗醜態。

    有時看着裏德爾,菲奧娜就覺得他也是個被寵壞的小孩——他被自己優秀的天賦和能力給寵壞了。在他的世界裏,沒有什麼知識是他無法輕鬆地掌握,所有的目的都能通過各種手段達成,他沒有父母的寵溺,但世界似乎補償般地太過厚愛他,縱容地給了他一切他想要的。一路走來,他從沒嘗過失敗的滋味,更不懂得什麼是剋制和放棄。

    這個自負於自己的欺騙本領的男孩,渾然不知他正身處於一個最大的騙局之中。

    世界不會偏愛任何人,它是個精打細算的放貸者,所有看似慷慨的饋贈都有着必須要付出的報償,並且往往會無情地予以十倍百倍的索取。

    菲奧娜不是預言家,她不知道里德爾在未來到底會遭遇什麼,結局是光明還是晦暗,但她能夠肯定,如果“永生”真的是他的目標,那他必然會得到一個沉重的教訓。

    “永生”是一個誘人的餌料,被放置在天平的一端,裏德爾必須要在另一端不斷添加籌碼,最後如輸光了的賭徒一樣壓上一切,此時他纔會絕望地發現這是他無法付出的代價,而他已然一無所有。

    閉上眼睛,菲奧娜似乎就能看到,翱翔在天上的鳥兒折斷雙翅,委頓泥潭,而毒蛇也被拔去獠牙,徒勞地空口悲嘶。

    這是所有傲慢者都會迎來的結局。

    菲奧娜無聲地嘆息。

    “怎麼了?”裏德爾擡頭看她。

    目光從他臉上移到他手上密密麻麻寫了字的筆記,菲奧娜停了一會,才問:“你有計劃了嗎?”

    以爲是自己沉迷研究冷落了菲奧娜引起她的不滿,裏德爾既有些得意,又有些炫耀般地笑了下。

    “差不多了,現在在學校不方便,等——暑假吧。”他目光閃爍了一下,笑容裏有些冷意,顯然他正在謀劃的事情歸屬於不可告人的範疇。

    暑假……

    菲奧娜不置可否地側過臉。

    在這個大雪紛飛的聖誕節,大多數學生都已經回家與家人團聚,寥寥幾個留下的都窩在公共休息室裏烤火,裏德爾有溫室的備用鑰匙,帶着菲奧娜鑽進了溫室的一個小小角落。

    他們的面前嚴嚴實實地遮擋着一圈比人還高的聖誕薔薇,看過去滿眼都是紅白交雜的花朵,裏德爾的腿伸展不開,只有他們兩個人,他就沒什麼形象地叉腿盤坐在地上。

    視線掠過花架的頂端能看到溫室的玻璃牆,牆外的雪花鋪天蓋地地落下,彷彿要把這個無人能夠窺探的小小角落給深埋起來。

    可惜被透明的玻璃隔絕在了外面。

    溫室裏很暖和,花香又濃郁得燻人,菲奧娜眨了眨眼睛,倦意洶洶來襲。她沒有抵抗,靠着裏德爾的手臂閉眼睡了過去。

    裏德爾瞥眼看過去,只看到一個灰撲撲、毛蓬蓬的小腦袋正慢慢地從他胳膊上往下滑,他冷眼等着,在她就要落空往地上倒時,他及時地伸手一勾,攬着她的肩膀把她的頭按進自己懷裏。

    懷裏的人睡得異常得熟,既無動靜,也沒什麼分量,存在感很稀薄,可裏德爾專注在筆記本上的心神卻晃盪着難以投入起來。

    他抓不住她。

    對菲奧娜,裏德爾總是會隱約產生這樣的感覺。哪怕他現在把她整個人圈鎖在自己的身體裏,他的心底還是縈繞着淡淡的無法掌控的焦躁。

    她的棘手程度出乎裏德爾的意料。

    在不動聲色之下,裏德爾其實已經用盡了各種辦法。她對深奧冷僻的魔法有興趣,卻不熱衷,財富權勢更進不了她的眼睛,她不在乎他是冷淡還是親近,也無所謂他們之間是曖昧不明的躲躲藏藏,還是進一步加深感情確定關係。

    表面上看,居於主導地位的是他,實際上,他纔是密切地觀察她、研究她,不知不覺中開始迎合她步調的那一個。

    裏德爾不想承認,她對他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麼在意,更不想承認,他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在意她。

    可從他魯莽地拋出“永生”這個誘餌,試圖以此吸引她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失控了。

    想來也是難以理解,爲什麼他連“永生”都勢在必得,卻對一個外表孱弱的女生感到猶疑不定。

    這種無力感讓裏德爾十分厭惡。

    他低頭注視着菲奧娜沉靜的側臉,蒼白而瘦弱,他的手指一點一點從她的眉骨、顴骨、下頜滑過,輕輕地搭在了她的頸側。

    指尖下的脈搏跳動得有些遲緩,卻又難以忽視的鮮明,連帶着他的手指也突突震顫起來,不容置疑地提醒着他——他正在受到另一個生命的影響。

    生命——謀殺一個生命,就可以製作魂器。

    如果這個生命還具有特別的意義,是否會使魂器擁有更加強大的能力?

    裏德爾緩緩加重了手上的力氣。

    呼吸受到壓迫,菲奧娜淡淡的眉毛擰了起來,人卻還沒從睡意中掙脫,無意識地從鼻腔裏發出一聲微弱的輕哼,像瀕死的喘息。

    手頓了一下,裏德爾又慢慢地鬆開了。

    他盯着脖子上微微泛紅的指印看了會,又看了眼恢復了平靜的睡臉,面無表情地收回視線,繼續拿着筆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

    不急……他可以先用別的試驗品來驗證一下。

    菲奧娜睜開眼時,發現自己躺在地上,身下墊了一層毛毯,身邊已經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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