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寧送走陶楊之後,回到了臥室。

    “陶楊他走了嗎?”牀上的裴念輕聲問道。

    “已經走了。”沈舒寧溫聲回覆她。

    裴念看着窗外,她看起來真的太柔弱太脆弱了,就像是水晶,輕輕落在地上便會摔碎,沈舒寧給她掖好被子,柔聲道:“念念,想喫什麼,我給你做。”

    裴念歪了歪腦袋,彷彿在思考,想了一會兒她說:“想喫魚。”

    魚是裴念最喜歡的食物,這件事除了沈舒寧,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

    “那我買回來給你做。”

    “我陪你一起去。”裴念拽住他的衣角,沈舒寧回頭。

    他的未婚妻如今已經二十一歲,卻依舊像個十六七歲的少女,蒼白有些透明的臉頰微微仰着,露出雪白纖細的脖頸,眼神帶着不安,“別留我一個人,阿寧。”

    沈舒寧看着這樣的裴念,心中泛起疼惜。

    他彎身將裴念從牀上抱了起來,“抱歉,念念。”

    裴唸的體重很輕,輕而易舉就能抱起,當他抱起裴唸的時候,對方黑軟的髮絲散落在他的掌心,冰涼柔順得像絲綢,像海藻。

    她將裴念抱到車裏,坐上了駕駛座,給裴念扣上安全帶。

    回來的裴念似乎並不怎麼喜歡陽光,她微微側着頭,躲避開照在臉上的光線,沈舒寧脫將車停在路邊,脫下自己的外套遞了過去,“要不要擋擋。”

    裴念接過外套,遮在頭頂,腦袋靠在車椅上,虛弱的閉着眼睛休息。

    沈舒寧開着車到市裏的菜市場,找了個停車位坐下,他看着外面來來往往的人羣,遲疑了下後,打開車門下了車。

    “念念,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回來。”

    裴念睜開漆黑的眼睛看他,柔順地點了點頭。

    沈舒寧轉身,快步朝賣魚的地方走去。

    在他離開裴念一會兒後,視線裏菜場距離的人正在慢慢發生變化,一個小孩拉着母親的手從前面走過來,在經過沈舒寧身邊時,已經半具身體都變成了帶着血絲的線,那些線啃噬佔有着他剩下的半具身體,瘋狂而躁動,有着朝黑色轉變的趨勢,牽着他的女人同樣如此。

    沈舒寧加快腳步,來到魚攤前。

    “老闆,給我裝四條羅非魚。”

    “直接裝袋子裏?”

    “嗯。”

    老闆利落的裝了四條羅非魚稱了斤數給沈舒寧,“一共100元。”沈舒寧垂眸接過,從包裏摸出一張100的遞了過去,拎着袋子往回走。

    從頭到尾,他也未曾擡過頭。

    賣魚的老闆奇怪的望着他的背影,店前走來另外一個男人,“老闆,你這青魚怎麼賣啊?”

    老闆連忙回頭,接待新的客人,“八元一斤。”

    “這麼貴?不便宜點……”

    沈舒寧提着魚袋往菜市場緩慢外面走,儘量避開與旁人接觸,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恍神的時候,撞到了一個小女孩。

    “哎呀!”小女孩抱着花籃往後面退了幾步。

    “抱歉。”沈舒寧下意識擡頭,對上小女孩的臉。紅色的血線從小女孩的眼睛裏鑽出,又歪歪扭扭鑽去耳朵裏去,如同水蛭一般,扭曲糾纏在一起。

    “沒事。”

    小女孩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裙子,她還看自己的懷裏的花籃,看花有沒有揉到,不過還好,花籃的花都好好的。

    沈舒寧的視線落在花籃裏,被白色的薔薇花吸引住了眼球,他開了口,“這是你賣的花嗎?”

    小女孩點了點頭,“是我賣的。”

    “會不會太奇怪了。”她的聲音聽起來很不好意思,“我看別人賣的都是梔子花,只有我賣薔薇花。”薔薇花太常見了,願意買的很少,她想買芭比娃娃,但是媽媽不給她錢,她想了下,自己摘了家裏的薔薇花來賣。

    沈舒寧低下腰,他的手指輕輕撫摸過薔薇細嫩的花瓣,被他觸摸的薔薇花瓣顫了顫。

    “我給你買了吧,帶着花籃。”

    “花籃十塊,全部的薔薇花十五塊,一共二十五。”

    “先生,你要支付寶還是微信,我這裏都可以的。”

    沈舒寧從褲袋裏拿出自己的錢,“我有現錢。”

    一手提着花籃,一手提着魚袋,沈舒寧回到停車場。

    他將魚袋繫緊放進後車箱的水箱裏,提着花籃打開了駕駛座的門,“念念,是不是等久了?”

    裴念拉下衣服,搖了搖頭。

    沈舒寧遞出手中的花籃,花籃裏的薔薇雪白,細白一片的堆積着,像是白雪一樣,“送給你。”他說。

    裴念看着花籃的薔薇,伸出纖細的手接過,放在鼻翼間輕輕嗅了嗅,而後彎了脣瓣,

    她看起來很開心,眼睛裏都有光,“謝謝,阿寧。”

    沈舒寧因爲她的笑而露出的笑慢慢消失,他的手搭在方向盤上,不明白爲什麼回來的念念不會再叫他舒寧,而叫他阿寧。

    “你以前都是叫我舒寧的。”他看着裴念。

    埋在花籃裏的頭擡起,長髮似海藻散落在單薄的肩膀上,裴念伸出細長的手指搭在嘴脣上,輕言細語:“我不能叫這個名字。”

    尖尖的下顎搭在花籃的邊緣,她輕聲道:“這是與惡魔的約定。”

    惡魔……

    沈舒寧從沒有見過惡魔,他喃喃問道:“惡魔是什麼樣子呢?”

    他見過被人造出來的神,白色的長髮,白色的眼睫,還有那雙畸形的,白色的翅膀。

    被人造出的神毀掉了整個實驗室,他們也因此得以逃脫,卻也無法逃脫。

    裴念歪了歪腦袋,“我不能說。”

    在她說完這句話後,她捂住嘴脣咳了下,臉色更蒼白了些。

    沈舒寧的手指碰了碰她的臉頰,柔聲道:“沒關係,念念,先休息一下。”

    裴念點了點頭,慢慢閉上眼睛。

    沈舒寧將車往後倒了下,踩下油門離開停車場,回到小洋房,他將裴念抱回牀上,去廚房處理魚,買了四條羅非魚一次性喫不完,兩條被他放在魚缸裏,另外兩條做了油燜。

    他坐在牀邊,用勺子舀了一勺鮮嫩的魚肉遞到裴念嘴邊,裴念將魚肉含進口中,細嚼慢嚥,喉嚨微動,她將魚肉吞了下去,仰頭笑道:“好好喫,感覺好久都沒有喫過阿寧做過的魚了。”

    “我以後可以天天給你做。”

    “那會喫厭的。”

    她擡手將臉頰邊的鬢髮勾到耳朵後面,“要是我的身體快點痊癒就好了……這樣就可以給阿寧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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