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桐搖搖頭，她垂下眼，低聲說道：“卿卿，我有些渴，你可以幫我倒一杯水嗎？”
言卿連忙準備去倒水，手腕卻是一緊。言卿低下頭一看，是吳桐攥住了她的手腕。
“桐桐，還有別的事情嗎？”
吳桐沒有說話。
“桐桐？”
言卿察覺到吳桐攥着她手腕的手指，不斷地用力收緊。那力道實在是太大了。言卿感覺到了些許的疼痛，但她緊咬着牙，沒吭聲。
過了一會兒，吳桐終於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她看到了眼言卿潔白手腕上青青紫紫的痕跡。
吳桐的脣角，微微動了動：“卿卿疼嗎？”
言卿說不疼的，她在吳桐的牀邊坐下，輕輕地碰了碰吳桐的額頭：“桐桐，可以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卿卿。”吳桐喉間一哽：“我夢到他了。”
這個她自然指的是孫杰。
“然後呢？”
“我們兩個是互相扶持着長大的，我曾經以爲我們會是一輩子的姐弟。可現在一切都變了。卿卿，你知道嗎？我做夢都想不出來，他竟然會對我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吳桐接着說道：“卿卿，我會不會後悔？”
她像是在問言卿，又像是在問她自己。
吳桐曾經想象過未來的孩子，她一定是乖巧又可愛，就像是小天使一樣。可現在她真的有了孩子，可是這個孩子卻不應該存在這個世界上。
言卿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的碰碰她的額頭：“桐桐，你要知道，不管你做什麼樣的決定？我都會站在你的身邊。”
吳桐的視線朝着窗邊看去。
言卿是一個喜歡花的人，她的房間裏頭有各種各樣的綠色植。窗邊一片綠意盎然，已經是春天了。
吳桐看了一會兒，忽然眨眨眼：“卿卿，明天吧。”
言卿應了聲好，起身幫吳桐倒了一杯溫水。
關上門的瞬間，言卿的餘光撇到了吳桐眼角的水漬。
她在哭。
卻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女人的臉色蒼白，雙手緊緊的攥着被角。透明色的液體，順着她的臉頰往下流。
言卿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眼。
她知道現在吳桐需要的是一個獨處的空間。
*
言卿陪吳桐去醫院的那天，天氣很好。
那天是工作日，週一。
這段時間孫杰風雨無阻地等在外面，只是吳桐從來都沒有見過他。就彷彿，孫杰對於她來說，只是一個陌生人。
這次依舊是周戰開的車，孫杰沒上車，攔了一輛計程車跟在後頭。
“桐桐要我和你一塊進去嗎？”言卿說道。
吳桐甚至還有心思衝着言卿笑了笑，她說沒什麼，我一個人就可以了。
她脣角的笑紋浮現。只是眼底，卻沒有絲毫的笑意。
“小夥子！前面的是你的誰啊？你讓我跟的這麼緊？”司機隨口問了一句。
孫杰沒有說話。
他望着前方，明明什麼都看不到。可是他卻希冀着，那麼一點兒零星的希望。
薄薄的脣，抿的死緊。下顎線輪廓清晰。
司機嘆口氣，搖搖頭，沒再說什麼。
今天路上的車輛很少，沒一會兒功夫，前面的車就停了下來等看到目的地是醫院的時候，孫杰的眼神黯淡了些許。
他付了錢，匆忙下了車。
孫杰沒有靠近，就站在幾人幾步遠的地方，定定地往前面看去。
他的眸光一直停留在吳桐的身上，沒有絲毫的偏移。他看着她，一直看着她。
最後孫杰眼睜睜地看着吳桐走進了手術室。
其實這個孩子，也無非就是孫杰算計得來。他所在意的只是這個孩子身上有他，也有吳桐的血脈，彷彿只要這樣子，就可以將他們之間牢牢的聯繫起來。
可笑，無非是癡人說夢。
“姐，可以讓我陪你嗎？”孫杰終於沒有忍住，說道。
孫杰根本就沒有辦法想象，吳桐一個人在手術室裏頭的畫面。他不敢想，光是想想，他的心口，就一抽一抽的疼。
吳桐的步子頓了頓，沒有回頭，很快朝着門裏頭走去。
手術室的門，在孫杰的眼前被關上了，所有的一切，都被隔絕在裏頭。
孫杰形容狼狽，下巴上的鬍子甚至都沒有刮過。眼窩深深地凹陷下去，臉頰上幾乎沒有什麼肉了。
言卿認識孫杰這麼多年，從沒有見到過他這樣邋遢的樣子。
似乎是察覺到了言卿的視線，在他的身上停留了一會兒。
“言卿姐。”孫杰叫住言卿。
言卿下意識地轉過頭，去看他。
“你可以幫我勸勸我姐嗎？我想進去，我想陪她一起。姐，她很怕的，她一定很疼。”
那個昔日裏頭和小豆丁一樣的男孩，如今已經成長成了這般模樣。
他的聲音很低，像是破舊的風扇發出的聲響。似乎他已經很多天沒有說過話了。
孫杰的眼角，微微的暈染着些許的紅，似乎是下一秒就會哭出來。
言卿皺了皺眉頭，看了眼孫杰面上的神色。
“孫杰，你現在後悔嗎？”
孫杰沒有說話，他問自己。
後悔嗎？
不，不後悔，哪怕是時光可以重來。他也不會後悔的。
只是這個孩子，他不會再要了。
他捨不得的，捨不得看到吳桐痛。
*
手術室裏頭，吳桐擡起眼睛，怔怔地看着上面的燈光。
好幾個戴着口罩的醫生，都圍着她。
“吳小姐，請你把手給鬆開。”醫生戴着口罩，看了吳桐一眼，溫和地說道。
吳桐放在小腹上的手不斷地收緊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手給挪開了。
她的小腹微微的隆起，如果不細看是什麼都看不出來的。
然後，有冰涼的液體注入了她的胳膊上。
吳桐的眼睫顫抖的厲害，她緊緊的咬着自己的下脣。放在身側的手指泛着用力的白。
“吳小姐，放輕鬆，很快的。”醫生已經見多了這樣的患者，他低聲安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