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小姐。”於樹看了眼門裏頭，神色鎮定。很顯然，他對於發生的事情，早就已經清清楚楚了。
“多久了？”舒月問道。
於樹說道：“其實少爺根本就已經喫不下去東西了，吃了就會吐。可是少爺不想讓言小姐知道這一些。所以幾乎是每一天，都是如此。”
舒月已經聽不下去了，她覺得眼前的男人，就是一個瘋子，一個活生生的瘋子。
她推開門。
廁所裏頭，還帶着嘔吐之後的氣息。
男人擡起眼來，他的眼角，帶着些許的紅。脣角乾裂，沒有一點兒顏色。
“宋兆，你是瘋了嗎？”舒月問出聲來。
宋兆沒有理會她，自顧自地往回走。
“你要是喫不下去，爲什麼要喫呢？還是說，你僅僅是爲了言卿。僅僅是爲了讓她不擔心？”舒月的胸口劇烈起伏着：“到底是言卿重要，還是你的命重要！”
舒月控制不住地攥住了宋兆的手腕。
“鬆開。”
“宋兆，你別這樣。”舒月終於忍不住，淚流滿面：“喫不下去，就不要吃了。你這樣…我看着，很難受。”
她在宋兆的面前，卑微到了極點。她只是喜歡他，她只是喜歡他啊。
“關我什麼事。”宋兆極其冷淡地說了一句話。
舒月像是瞬間驚醒了，她鬆開了手。
男人的身影，已經漸漸遠去了。
*
老舊的巷子口。
偶爾傳來了幾聲貓叫聲。
漆黑一片。
風捲着巷子口的廣告牌吹動着，簌簌作響。
言卿在小巷子口，看到了江秋。
她迅速的衰老下去，頭髮沒有怎麼打理過，被風吹起一蹙。她的頭髮頂端，灰白了一大片。
言卿擡腿，朝着江秋的方向走過去。忽然，視線一頓。
她看到了江秋手裏頭捧着的骨灰盒。
她的眼睫顫抖了一下。
江秋衝着言卿笑了笑，笑容還帶着年輕時候的意味。很是溫婉。
“卿卿，我馬上要帶着我妹妹回老家了。”說到了自己的妹妹江平，江秋哽咽了一下。
哪怕是再怎麼不好，江平始終是江秋的妹妹。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江秋這幾年，一直都在外頭流浪，就是爲了找到她的妹妹江平。
直到江秋來到了一個貧瘠的小鄉村裏頭，見到了已經淪爲生育工具的江平。
她的神智，較之離開那天，顯得更加的遲鈍。她的雙眼混濁一片，渾身髒污不堪。
江平的口中，不斷地呢喃着什麼。
見到江平的那一瞬間，江秋簡直就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她的親妹妹。
江秋沒有直接上去認江平，很快就收回了眼。
她花費了很大的力氣，取得了村民的信任。終於成功把江平給救了出來。
可最後出逃的時候，差點就被村民們給帶了回去。村民憤怒地拿出了匕首，江秋都來不及反應。是已經渾渾噩噩的江平，撲了上去，護住了江秋。
那天的天色，格外的暗。鮮紅的血液，流了一地。
江平就這麼死了。
生命的最後一瞬間，她的嘴裏頭，還喊着一個人的名字。
江秋的眼眶紅了，她看了眼言卿，低聲說道：“好孩子，去找你的親生父母吧。我不知道這個名字和你的父母有沒有關係，你去打聽一下吧。”
言卿應了聲好。
江秋的背影，在夜色裏頭，漸漸的遠去。
“姑姑。”言卿喊了一聲：“你…還回來嗎？”
江秋擺擺手：“我不回來了，以後也別聯繫我了，我不是你姑姑。”
*
言卿很快，就把這件事情，給拋到了腦後。她已經沒有多餘的心力，去想她的父母。如今，她最想知道的就是，宋兆的病情。
隨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宋兆身邊的人，都開始變得神色緊張。
宋兆曾經打趣地說道：“你們這樣樣子，就像我是國寶一樣。”
可沒有人能夠笑得出來。
宋兆漸漸的，變得更加的嗜睡。一天裏頭，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他都在睡覺。
可哪怕是這樣，宋兆的狀態，也是越來越差。
他的臉色，蒼白的嚇人。
可所有的人，都束手無措。
宋兆主動提出來想要出去走走，可沒有一個人同意。他如今這樣，稍有不慎，就會出事。
“那推我去樹下坐坐吧。”宋兆對着身邊的言卿說道。
別墅裏頭，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樹。樹葉繁茂，遮天蔽日。
陽光暖洋洋地曬在身上。
言卿把宋兆的毛毯往上拉了拉。
手腕被扣住。
“小卿卿，我還記得，你當初在樹下哭泣的樣子。像是個小可憐蟲。”宋兆脣角帶笑。
面對自己的死，反而，宋兆是最從容的一個人。
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言卿。
言卿的脣角，勉強地扯出些許笑來。
“嗯，我也記得，當時你還故意捉弄我。”
可在那個孤兒院裏頭，對她最好的人，也就只有宋兆了。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總是會堅定地護在她的身前。
“捉弄…”宋兆低低地笑了笑：“那小卿卿，你要不要再捉弄一下我？”
他眉頭一挑，脣邊笑紋浮現。
“兆兆。”言卿喉間一澀：“我只是想要你不離開我。”
她像是兒時般那樣。
低低地說道。
聲音哽咽。
宋兆嘆了口氣：“小哭包，都有孩子了，還這樣。”
言卿的眼角紅了。
“卿卿，幫我挖一下。”宋兆指了指樹下的一個角落裏頭。
旁邊放着一個小鐵鍬。
言卿應了聲好。
拿起手裏頭的鐵鍬，順着宋兆指的地方挖下去。
“沒錯，就是這樣，往下挖。”
不知道過了多久，鐵鍬碰到了底下的什麼東西，發出輕微的聲響。
言卿蹲下身，看到了一個小鐵盒。她小心翼翼地把小鐵盒給取了出來，吹了吹上面的泥土。
把小鐵盒遞到了宋兆的面前。
“兆兆，你看，是這個嗎？”言卿的脣角，帶着笑容。
這一天的陽光正好。
風吹過樹葉的罅隙，光影打在男人的側臉上。
一切，都是那樣美好。
可是宋兆卻閉着眼，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