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靜的只有風吹動樹葉發出的細微聲響。
言卿眼睫顫抖了一下，往前走了幾步：“兆兆，你別嚇我。”
男人閉着眼睛，沒有一點兒反應。放在身側的手指，垂落。
蒼白到可以看到上面的青紫脈絡。
“兆兆！”
言卿捧在手心裏頭的盒子，掉落在地面上。
有兩人小時候的照片，玩具，畫紙，從裏頭掉落出去。
發出咣噹的聲響。
言卿已經沒有心思再去關注了，她像是瘋了一樣，衝到了宋兆的身邊。
聲嘶力竭地嘶吼道：“兆兆！兆兆！”
“你別嚇我！”
*
別墅裏頭的急救區。
言卿和別墅裏頭的衆人，等在外頭。
外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天黑了，別墅裏頭，一片的死寂。
每一分，每一秒，都過的無比的緩慢。
言卿的手指，緊緊地攥在一塊兒。她的眉眼垂下，脣抿得死緊。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術室裏頭的門終於被打開了。
從裏頭走出了一個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顯然別墅裏頭的人，對他都非常的熟悉，老老實實地叫了一聲。
男人摘下口罩，看了幾人一眼，說道：“去找心源，要不然，少爺的身體，根本就撐不了多久了。”
沒有人說話。
找到一個適合的心源，無異於大海撈針。這麼長的時間，根本就沒有一點消息。
而且，現在還有一種情況擺在幾人的面前。哪怕是找到了心源，可萬一宋兆沒有撐過去呢。誰都不敢去想。
*
宋兆醒來，是兩天以後。
他的身體，變得格外的虛弱。幾乎是每一天，都能夠看到生命力的流失。
言卿和舒月在別墅裏頭，住了下來。
她根本就不敢想，如果宋兆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發生了什麼事情。那麼她會變成什麼樣子。
那是下午夕陽剛落山的時候，言卿端着做好的飯菜，來到了宋兆的房間。宋兆房間裏頭的門，沒有關上。
隱隱約約的，言卿聽到了裏頭傳來了說話聲。她下意識地想要退出去。可動作卻在聽到某幾個字眼時，頓在了原地。
—“宋兆，你瘋了嗎？你如今的身體，已經是這樣了。你吃了又吐，吐了又喫，有意思嗎？”
言卿僵硬在原地，看着手裏頭捧着的熱氣騰騰的飯菜。忽然之間，不知道該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裏頭的說話聲，斷斷續續地傳了出來。
—“哪怕是你想要言卿心安，也根本不是這樣一個辦法可以解決的。宋兆，你的身體，根本就承受不住！”
“出去，我的事情，不用你管。”男人的聲音很是沙啞，可言卿還是聽清楚了。
她的喉間一片澀然，她推開門，把飯菜給放到了一旁。
“兆兆，舒姐說的對。你喫不下，就不要吃了。”
“卿卿。”宋兆張了張嘴，卻是沒有再說些什麼。
他的身體，陷進了病牀裏頭。顴骨凹陷下去，臉色蒼白的嚇人。
言卿走到了宋兆的身邊。
“兆兆，以後，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一定要告訴我好嗎？”言卿攥住了宋兆的手指。
“卿卿…”
“兆兆，你知道嗎？那天看到你閉着眼睛的時候，我有多害怕。”言卿的喉間一哽。
只要想起那天的畫面，言卿的手指，就會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她從來都沒有一刻，比那一刻，更加清晰地感受到死亡離她原來是這麼近。
而她，卻什麼都做不了。
“乖啊，別怕。”宋兆伸出手，正想要輕輕地碰碰言卿的頭髮。
可手指剛剛伸出，又忽然在半空中停頓了下來。
宋兆看到了自己的手指。
那上面，根本就沒有什麼肉。只剩下一層乾巴巴的皮，這是一雙無比醜陋的手。
宋兆的瞳孔一縮，把手指給縮了回來。卻被言卿給攥在了手心裏頭。
她捧着他的手指，在他的手心裏頭，輕輕地吹了口氣。
在給他取暖。
暖意，似乎滲透着手指，傳到了五臟六腑之中。宋兆的心口，終於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他們之間，陪伴了彼此太久太久的歲月。言卿還記得，小時候，宋兆會把她的手，捧在手心裏頭。
輕輕地吹一口氣。
然後告訴她：“我在。”
如果不是因爲有宋兆在，言卿根本就無法想象，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兆兆。”言卿叫着他的名字。
努力地揚起一抹笑來，眼底的水汽，幾乎是要凝成實質。
她強忍着，沒有掉下淚來。
“我會陪着你的。”
我會陪着你的，就像是你陪着我那樣。我也會陪着你的。
所以，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宋兆安撫地笑了笑。
外頭的光線璀璨。
陽光透過窗戶滲透進來，照在兩個人的側臉上。
這一幕，美好的讓人根本就不敢直視。
舒月靜靜地站在一旁，看着這一幕。
宋兆對於自己愛的人，是這樣。而她，無非就是一個陌路人而已。
可哪怕是這樣，舒月也不想看着宋兆去死。
她愛他，哪怕他不愛她。
*
宋兆病倒的第三天，別墅裏頭，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他被外頭的人給攔着，根本就不讓他進來。男人說話的聲音，實在是太響亮了。
“卿卿，把監控打開。”
言卿應了聲好。
她推着宋兆到把書房裏頭。那裏頭，有整個別墅各個角落的監控。
屏幕被打開。
外頭的場景，出現在兩人的面前。
宋兆神色淡淡地看着他親生父親演繹的一出鬧劇。言卿透過屏幕往裏頭看去，看到了男人的全貌。
那是一個男人，穿着一套西裝，領子皺皺巴巴的。神色帶着些許的倦怠。
他的兩鬢，染上了些許斑白的痕跡。他的臉上，長滿了皺紋。
言卿看了他一眼，忽然覺得有些眼熟。
宋兆的臉，分明就和男人的臉，像了幾分。這個男人的身份…
“他是我父親。”宋兆淡淡說道。
他看着男人的神色，就像是看着一個無比陌生的男人。這根本就不是看着親生父親的神情。